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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日,河西饑荒漸平,林長宴向聖上奏明情況後,聖上感念他
久居在外,一路辛苦,特召他回宮。
正好,暮雪煙的傷勢也恢復到差不多,因此便即刻啟程,幾乎不曾多耽擱幾日。
臨去之前,暮雪煙問了阿成和阿雲,因阿成家人就在河西,無意再奔波勞動,他便留下來繼續在河西經營戲班,而阿雲,卻是執意要跟著暮雪煙走的。
小蝦米養在阿成夫人家中,看起來比以往胖了許多,阿成夫人喜歡她,便將她留了下來。
索幸她還小,才待了幾個月,便已經不太記得暮雪煙了,只知道和阿成夫人親近。
暮雪煙見她這樣,知道阿成夫婦將她照顧得極好,又與了一些銀兩,方才不舍而去。
再一次坐上馬車,暮雪煙神志有些恍惚。
她近幾天有些刻意躲著林長宴。
隨著她的傷勢一天天好起來,她冥冥中總有一種即將被秋後算帳的感覺。
因此,她特意爬上雲華、天冬和阿雲的轎中,寧可四個人在轎中四四方方的擠著,也不肯同林長宴一起。
好在林長宴前幾日都是騎馬,這樣更有藉口了。
白日沿途趕路,夜間隨軍休息,這幾日連續不斷的顛簸,都把她顛瘦了。
眼看著她一日賽過一日的憔悴,林長宴終於在第四日備了一輛最大的馬車,裡頭專門鋪了滿滿的棉花,寬敞舒適,還備好了熱茶和點心。
眼見著暮雪煙從軍營內出來,便急匆匆地上了雲華他們的馬車,林長宴神色一凝。
暮雪煙才坐好,鬆了口氣,便衝著雲華幾人嫣然一笑。
可他們幾人面色都很凝重。
暮雪煙一無所知地問道:「你們怎麼了?」
雲華和天冬不語,只有阿雲用膽怯的眼神看了一眼暮雪煙背後。
暮雪煙不妨,猛一回頭,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林長宴一隻腳跨進馬車,掀著帘子,神色沉靜,對著她看。
不等她答話,林長宴已經抓住她的右手,半拖半拽地將她拖下馬車。
暮雪煙稍微掙扎,便覺得背後傷口有些酸麻,便放棄了,無奈地問道:「你又要幹嘛?」
跟著林長宴上了寬敞的馬車,她雖嘴上還是不情不願,可畢竟眼前一亮。
逼仄狹窄的環境不復存在,她面前的馬車可以幾乎媲美現代的豪車,裡面竟然有一人長的塌,說是高鐵臥鋪也不為過。
塌對面還有一張小小的圓木茶桌,桌旁還有兩把藤椅。
暮雪煙猶豫了片刻,便輕輕向榻上坐去,她瞬間閉嘴了。
軟墊的舒適程度堪比席夢思,她渾身的每一處骨肉都在慫恿她馬上躺下去。
她對著林長宴尷尬地笑了笑,說了聲:「多謝王爺。」便脫了鞋,輕輕趴上去,忍不住發出了滿足的喟嘆。
這樣寬軟的塌,外面即便如何顛簸,感受也不大。
林長宴冷哼一聲,放下帘子,暮雪煙見了,心頭更是暗喜。
這樣大的馬車,就屬於她一個人,感覺不要太好。
可獨自一個人畢竟無聊了些,她又穿上鞋子,準備出去將雲華等人一併喊進來。
這樣大的馬車,即便四個人擠著也綽綽有餘。
誰知她才掀開帘子,便撞到滿臉詫異的林長宴,他手裡還端著一碗草藥和一疊糖蒸酥餅。
「作什麼去?」他問。
「……」
暮雪煙被他的氣勢震回來,乖乖坐到榻上去,皺著眉頭喝那草藥。
及至草藥喝完,仿佛卡著時間一樣,馬車動起來了。
原來他是想和她一起坐轎子,她收了笑顏,小心翼翼地將碗放在桌上,捻了一顆桌上的葡萄,剝了皮放進嘴裡。
很酸,她更加誇張地皺起眉頭,勉強將葡萄囫圇咽下去,又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出來,才喝一口,又露出更加難受的表情,將茶水噴了出來。
……太燙了。
林長宴坐在她身邊,只是看著,並未說話,她也不敢抬眼看他的表情,只得用手帕擦了嘴,靜默地坐著。
尷尬無比。
待到唇舌沒那麼難受了,她便又脫了鞋趴到榻上去,閒極無聊,不如休息。
睡眼迷離中,她仿佛看到林長宴拿起一本書來看,他的身影逐漸模糊,化作戲幕落下時的最後一道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