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的嘴唇微微抿著,連忙問道:「一山,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還好嗎,伏染他們都出來了嗎,外面又發生了什麼。」
他故意問得又急又快,就是為了讓轉移走顧黎的注意力,讓其不要再關注自己受傷的腿。
「那你先告訴我,你在夢裡見到了什麼,為什麼一回到現實,腿就變成了這樣。」顧黎當然不會被少年拙劣生硬的轉移話題的技巧,糊弄過去,垂下眼,手指小心地掀開一點破碎的布料,陰沉難看的臉色在完全觸及到喬青陽的傷勢後,像是被尖銳的針扎過一樣,一下子就泄了氣。
只能動作輕柔地緩慢觸碰著那處,已經與部分劍鞘碎片相融合的身體,按理來講在接觸的時候,會給劍帶來一定的治療效果。
但不知為何,如今面對這大片的血腥刺眼的傷口,所帶來的治療效果卻極其微弱。
喬青陽正猶豫著該怎麼回話,卻又聽到顧黎嘆口氣說:「是你自己做的對嗎。」
少年的動作一頓,神情中也帶了些異樣的不自然。
顧黎便抬起眼,繼續道:「神劍自身造成的傷勢,只通過尋常的手段無法癒合,青陽,最後的那個夢境,宮殿的盡頭,你看到的東西,難道是……」
凡人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措辭。
見他的反應,喬青陽便知道,顧黎多半已然猜出來了大半,他本來也沒有想要去隱瞞,只是自己的腦中也是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沒有在顧黎發問的時候,第一時間說明。
喬青陽冷淡地看了一眼自己有些可怕的雙腿,輕聲回覆:「我看到了一柄紅色的劍。」
在少年開口的時候,手心中的靈力也緩慢聚合著,不出片刻,一個小小的泛著紅光的透明的劍便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或者說是……藏在在我記憶深處的,另一個『我』。」
神劍青陽,誕生之日便是洪荒之末,最後一點粘連的混沌被鋒芒從中斬斷,從此以上者為天,以下者為地,萬物初升,靈力繁茂。
卻少有人,甚至少有神能記得,最初的神劍,雖為一體,實則為卻有兩個性格,青劍喜靜,少言而冷淡,陽劍歡喜熱鬧,熱烈卻易生事端,兩把劍同處一源,靜時為青,怒時為陽,遂為青陽。
神劍初生懵懵懂懂,偏偏這兩種性格卻又是兩個極端,就像是來自於誰充滿惡意的玩笑和試驗,想看到這兩顆完全不同的種子會在同一人的身上長出怎樣的花來。
人的性格有萬種,但作為神卻是不被允許擁有這樣分外衝突的兩面,在劍即將因為這個惹出事端來之前,神靈們選擇代替他選出了青劍的那一面。
而代表著熱烈的陽劍卻被硬生生地去除。
也正是如此,缺少了一面的劍才會時常處在厭惡親近,但又恐懼孤獨的狀態中。
既害怕莫名的善意,又想要得到得到世上最珍貴且唯一的愛意。
但同樣作為神劍的一部分的陽劍,真的就完全消失了嗎。
還是變成了神內心深處的恐懼,從而永久地留存在了心頭,所以才會被魔人所窺探到。
喬青陽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漂亮的紅色眸子微微顫動著,但臉上卻是毫無波瀾,就像是在訴說著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我殺死了『他』,那把劍,我將它砍成了碎片。」
織夢蝶的夢境能夠拉進人的靈識,特殊的時候甚至能夠將其一分為二。
紅劍變成碎片,而喬青陽到人間的身體,本就是因為神識而化,此時也破碎了一部分。
那就足矣說明,那把紅劍,實際就是喬青陽的另一道神識。
少年看似面無表情語氣平靜,但細看上去,卻能發現隱忍的慌亂和迷茫,他還在繼續說著:「它本就不該存在,不論魔人是如何發現了它的存在,又到底想要做什麼,都不可能……」
「青陽,」顧黎忽然輕聲打斷他,這一打斷就將少年本來偽裝出來的冷淡所打破些許,將其深藏起來的害怕和無措暴露了出來,在這樣一雙迷茫的眸子的注視下,凡人的俯身小心翼翼地吻在了他毫無血色的嘴角,說道:「不管如何,你只是你自己,喬青陽永遠都只是喬青陽。」
顧閣主的身體總是涼涼的,但嘴唇卻也是溫熱柔軟的,喬青陽忍不住抖了下,任由著凡人像是瀆神一般大膽又虔誠地舔舐著自己的唇縫,聲音輕緩下來:「我不知道……在我的記憶中,它分明已經消失了,那它還算作是我嗎,那如果它是,那我又算什麼……」
「但是青陽,安靜與熱烈,從來都不是將人劃分成兩個不同的人的標準。」顧黎輕輕地吻著,安慰著驚慌失措的少年,喬青陽當然也沒有發現,隨著凡人的動作,自己腿上的傷勢正在以一種快速到驚人的動作癒合著。
喬青陽還是沒有太聽得懂,微微歪著腦袋,努力地嘗試理解著,漂亮的臉上因為帶沾染上了血污,將生人勿進的冷淡感減弱,給他增添上了點呆呆的委屈巴巴的意味。
閣主的動作越來越大膽,越來越過分,明明是主動的那個人,喘息聲卻比喬青陽一個傷了腿的病人還要大。
「就像是同樣一棵樹,它結出來的果子也會有甜有酸,同樣一隻小狗,它可能既喜歡安靜睡覺,又喜歡到處撒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