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瀾略一思忖,正要開口時,京兆府外卻再次響起了敲響登聞鼓的聲音。
沒過多久,又有一人被引入了偏廳。
那人風風火火地進來,一見到推官,顯然是認識對方,張口便喊「陳兄」。
「陳兄,我家那宅子出事兒啦,你可得為我做主!」
祝瀾神色卻微微一動,只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待那人坐下後,祝瀾方才看清了面容,不由得輕輕蹙起雙眉。
究竟在何處見過……?
一瞬間,祝瀾便記起當日殿試結束,在安和殿外遇見的那位一直盯著自己看的李大人,臨走之時,他還留給自己一個奇怪的眼神來著。
祝瀾想了想,記得此人介紹自己名叫李度長,是鴻臚寺的一名主事。
第252章 修撰大人
李度長上來便拉著陳推官的手說個不停,而陳推官的神色卻透著幾分尷尬,不動聲色地拂開了李度長的手。
「李大人,哦不,李老爺。」陳推官似乎刻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這裡是京兆府衙門,可不是什麼市井街道,該走的流程、規矩,一樣也不能少,您這樣稱兄道弟的,實在不妥。」
陳推官說著,就喚人前來帶李度長下去錄口供,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
這位李度長先前在鴻臚寺當差,兩人喝過幾頓酒,「陳兄」「李兄」地叫著是不假。可如今李度長已經辭去了鴻臚寺的官職,這兄弟的名額怎麼也該讓出來了。
唉。陳推官在心中嘆了一聲,這也不能怪自己勢利,主要外邊都在傳他李度長是得罪了六王爺,六王爺給他臉,這才讓他自己辭官。現在這幅光景,若自己再跟他稱兄道弟,今後還怎麼在京城官場上混?
李度長看著陳推官一張冷臉,張了張嘴,最後只能重重嘆了口氣,認命了。
都怪自己當時鬼迷心竅亂拍馬屁,現在官沒升成,反倒把自己一輩子的仕途給斷送了,能怪誰呢?
他也不怪陳推官這翻臉不認人的態度,如果換了位置,自己也會劃清界限。
當官嘛,都能理解的。
「李大人,你方才說……你的宅子出事了?」一旁站了許久的祝瀾忽然開口問道。
李度長回頭,一眼便認出了祝瀾,立時有些激動起來,「哎呀,祝修撰!」
他走到祝瀾面前就開始倒自己一肚子的苦水,「你初來京城可能不知曉,那些天殺的牙行……」
「還錄不錄口供啊?要聊天到衙門外邊去聊,堂堂京兆府,成了你們扯閒篇的地兒了?」
陳推官說完又看向祝瀾與祝青岩二人,不耐煩道:「行啦,你們打傷了人,趕緊賠錢把事兒了了吧,沒看見本官這裡事務繁雜,忙得很麼?多大點事情也要跑到京兆府衙門來添亂……」
李度長在官場混跡多年,為官的本事先不說,察言觀色這一套可是練得爐火純青。聽出對方語氣有異,眼睛縫裡的眼珠在陳推官和祝瀾之間一轉,立刻品出了些意思。
李度長上前幾步,站得離祝瀾近了些,搖搖頭道:「罷啦,祝修撰,這京兆府的推官不經事。倒不如哪日見到武大人,直接跟他老人家講,還能省去中間這許多麻煩。」
祝瀾初來京城,對這京城大小官員的名字還不甚熟悉,一時之間並未反應過來對方所說的「武大人」是何人。
「武大人?哪個武大人?」陳推官問,話中卻夾雜著幾分忐忑。
「還有哪個武大人,自然是京兆府尹武成琦武大人。」李度長道。
陳推官半邊臉頰微微抽動一下,很快鎮定下來,從頭到腳重新審視著祝瀾,帶著幾分輕蔑。
可笑,一個十來歲的丫頭,還能跟府尹大人說上話?
要真認識武大人,報案還用得著跟平民百姓似的,跑來京兆府衙門擊鼓麼?
陳推官坐回椅子上,氣定神閒地為自己斟了杯茶,語氣帶上幾分譏諷道:
「去歲我們武大人蒙聖上褒獎,倒是有幾家書坊爭著為他老人家立傳來著。武大人愛民如子,也沒什麼架子,便屈尊回答了他們一些問題。呵呵,沒想到這也能被做文章,一個個的就敢高攀說認識我們家府尹大人。
本官聽他方才稱你為『祝修撰』,一個小小的修撰也敢在這裡狐假虎威,真不知你們坊主是如何管教的。說吧,你是弘文書坊,還是東梁書坊的?」
還不待祝瀾說話,李度長已經冷笑著開口:「不知翰林院的修撰大人,是假何人之威?」
「呵,翰林……」陳推官哂笑著喝了一口茶,接著猛然反應過來。
「噗——!」一口茶噴在了桌子上。
「翰……翰林院!?」陳推官站起身,差點掀翻了身後的椅子,看著祝瀾的眼睛像是見了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