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知道從什麼話題切入,目光落在自己指尖彈過的一小排抽屜,最後停在了當歸的手寫銘牌上,雙眼一亮裝模做樣的開口:「說起來小師哥也成婚快大半年了,要不要師弟給你們夫婦倆配上一副八珍湯,補氣養血,好早生貴子啊?」
馮宣壓根沒想到自己一竿子直插中心,見周謹言看過的眼神黑沉沉的,他不自然的笑了笑:「開個玩笑,你們夫婦倆一看就身體健康得很,用不著八珍湯多此一舉。」
「星回年紀小,我們還不曾……」周謹言說到這裡停了,覺得自己夫妻的事情沒有必要解釋給別人聽,若不是在藥房,對面的還是在醫學上很有天賦的老師弟,他可能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原來如此……嗯?」馮宣點點頭,突然有些詫異地看向自己還不滿二十的小師哥。
「有事兒?」周謹言煩著呢,語氣難免不太好。
「沒啊,我沒事兒啊。」馮宣搖頭,三十來歲的人了,因為病弱也因為一直待在屋裡,所以年齡根本沒有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跡,說他剛二十出頭也有人信,此時一臉無辜看起來年紀就更小了。
周謹言只是瞥了他一眼沒再吭聲,專心對著藥方子配藥,細節把控到位,包出來的每一份藥都跟雙胞胎似的。
「那個什麼……我就是單純好奇。」馮宣還記得那群人給他的任務呢,雖然覺得八卦小師哥夫婦倆的感情問題有些不好,但這不是話趕話就趕到這裡了嗎?而且他也是真的好奇。
「什麼?」周謹言看都沒有馮宣一眼,手裡拿著黃銅小稱,重複著抓藥倒藥的過程。
「你如今恢復身份在即,又是要離開的這個節骨眼上,我小嫂子就沒和你鬧?」馮宣印象里君柒可不是那麼軟弱可欺好心性的人。
周謹言拿著小稱的手一頓,轉頭盯著馮宣,微微眯眼:「你覺得星回她該鬧?」
「啊?不,不該嗎?」馮宣被問得一懵,「小師哥你於糟糠時聘她為妻,如今你要認親回去就是陛下的嫡長子,東宮太子的儲君之位不過是應有之意,這身份天差地別,偏你還要在未圓房有子嗣的這時候離開做可能有危險的事情,小嫂子會不安不是應該的嗎?」
甚至應該是她在知道他小師哥真實身份的時候就該不安了。
「我承諾過她必不會負她,這次離開也並不危險。」周謹言見馮宣一臉不贊同,搖了搖頭,「你不懂,她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是這一世他最想彌補的遺憾,他想給她最好。
若是按照他原來的打算,他也差不多打算和她圓房生子了,但是現在事情的發展完全超乎他的想像,若是順利,今年可能他就能帶她回京都,那麼他自然想給她更加隆重的儀式。
他想在自己榮華加身的時候親自牽她與他並肩而立,而不是讓別人覺得她不過是他糟糠時的妻子,他沒有拋下她不過是礙於名聲。
他不想讓她被流言所傷,他就是要告訴她,不管他是周秀才,是皇帝的嫡長子,或者是未來什麼儲君,她從來都是他的唯一選擇。
「小師哥的深情厚誼我自然是不懂的,只要小嫂子懂就行。」馮宣攤了攤手,這個話題壓根展不開了,他盡力了,他怕再說下去,等下小夫妻倆打架,把他錘坑裡,他這身子骨可遭不住。
「她自然是……懂的。」懂嗎?
周謹言沉默了,他曾說過誓言承諾說一次就夠了,說得再多也沒有用,時間會證明一切,所以他的想法和安排都沒有跟星回談及過。
所以她才……不安嗎?
周謹言放下手裡的小稱和藥,轉頭就快步沖了出去。
「哎?哎?小師哥?」馮宣跟著轉身走了兩步,最後被外頭無情的大太陽逼回了藥房。
六月的太陽,是柔弱不能自理的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張神醫屋子後面有一片椰子林,在林子的深處搭了一片草棚子,君柒搖著扇子看張神醫給丫鬟婆子和侍衛們一一把脈。
對於張神醫來說,生活在海島上清淨是清淨了,也可以專注研究了,就是沒有病人給他試藥練手,這群人來的正好,只要他給他們看一看,他們就願意幫他試藥,當然不是什麼奇怪的藥,這些人大多還有正事他是知道的。
幾個侍衛拿著燒過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劃個口子,然後張神醫給他們上藥,君柒作為被抓來的苦力,一邊搖扇子一邊拿筆記錄侍衛的感受和張神醫的觀察。
「嗯,不錯,寫得又快又清楚。」張神醫點頭,對君柒手裡的鉛筆很滿意。
君柒也覺得自己手裡的鉛筆按照現在這個工藝很不錯了:用石墨和黏土碾碎混均勻,然後用蜂蠟調和,最後曬乾煅燒,雖然因為溫度不高煅燒不到位,筆芯有些軟還容易斷,但在外頭裹上一層橡膠再裝上木頭杆子後,使用起來還是不錯的。
「多謝師父誇獎。」君柒剛想要轉動手裡的筆,一道人影就從遠處颳了過來,抬頭一看正是周謹言,立刻站起身,「這是怎麼了?什麼事兒跑得那麼急?」胸前輕薄的布料都濕了,還有額頭兩鬢的髮絲都被汗水黏住了,臉也紅彤彤的。
「我有些事兒跟你說。」周謹言盯著君柒,見她還如往常一樣,心裡猛然就鬆了口氣,慢慢平復了呼吸才道,「你跟我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