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歪著頭,又認真打量王太后,不太確定地叫了一聲:「姑外、外祖母?」
顯然這個稱呼對於一個三歲小朋友來說有點拗口,也超出了理解範疇。
王太后又是一陣笑,乾脆拉起了小豆丁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側,輕輕拍撫他的後背,問了幾句平時在家幹什麼呀,家裡有什麼人呀之類的家常。
趙淩臉紅紅地待在大美人懷裡,十分不好意思,回答得倒是流暢。
「在家裡玩。」
「跟常威和來福玩。」
「家裡有娘親,爹爹,大哥、二姐、三哥、五妹和小弟弟。」
「小弟弟還太小了,還不能玩。」
「開蒙是神馬?」
「認字?跟娘親學認字。」
「嗯,娘親教噠~」
王太后略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趙王氏,笑問:「你還親自給孩子們開蒙?」
趙王氏趕緊低頭回答:「談不上開蒙,就是教著認幾個字。四郎還小,蒙師還未曾尋得。」
其實因為趙淩是庶子,教育方面本就沒有兩個嫡子受重視。
另外還有趙驊的問題。
當初她生下長子的時候,趙驊在科舉;等生下次子的時候,趙驊是個五品官,外放在江南;給兩位嫡子請的蒙師,雖說也是鄭而重之,但比起如今已經是三品的趙驊能夠獲得的資源,肯定是不能比的。
也就是說,如果這時候他們家給趙淩請蒙師,能夠請到的先生,肯定要比兩位嫡子要好。
可是,憑什麼呢?
趙淩再怎麼說,也就是個庶子,哪怕長在嫡母趙王氏膝下,也算得到寵愛,但怎麼都不能越過兩位嫡子去。
可要是隨便請一個蒙師,那面子上又過不去。
若是傳出一個苛待庶子的名聲,可不是什麼好事。
王太后召見趙王氏和趙淩過來,顯然是對趙家做過了解的。
本來她是不想管,但看著趙淩就覺得格外有眼緣,就說道:「淩兒左右在家也是玩,不如跟著榮兒和朻朻一起玩。」
趙王氏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但身體已經先一步離了座位,向太后行禮謝恩,等聽到太后讓她重新回到座位上時,才恍恍惚惚意識到太后口中的榮兒和朻朻到底是誰。
竇榮,姜皇后嫡親妹妹的次子,也是鎮國公的小孫子,從小養在宮中,陪伴太子左右。
顧朻,姜皇后的嫡長子,也是當今太子。
王太后不怎麼管趙王氏有什麼想法,問趙淩:「淩兒,姑外祖母給你找幾個玩伴可好?」
趙淩像是一個真正的三歲小孩兒一樣,聽到玩伴就眼睛亮晶晶,一笑就露出右邊臉頰上的一個小酒窩:「好的呀~」
趙王氏都得反應一會兒的事情,趙淩更加不知道了。
但能夠讓王太后這麼親暱稱呼小名的人,想也知道不是孫子也是孫子。
王太后這會兒卻看著趙淩的酒窩愣愣出神,伸手摸了摸他的小酒窩。
趙淩感覺到臉上一冰,就見王太后的眼淚滴落下來,趕緊伸手輕輕擦了擦:「姑外祖母別哭。」
王太后感覺自己失態,趕緊克制情緒,勉強笑道:「哀家乏了,你們先退下吧。」想了想又對趙淩說道,「淩兒,多進宮來陪陪姑外祖母說說話。清瑤,拿一塊哀家的令牌給淩兒。」
王太后身邊的大宮女清瑤,輕輕應了一聲,去拿了令牌。
另外幾名宮女嬤嬤扶著王太后離開。
清瑤沒一會兒就帶著兩個宮女,一起送趙王氏和趙淩出宮,到了宮門口才拿出一枚令牌交給趙淩:「趙四郎有空多進宮來走走。」
趙淩眨巴著眼睛,接過令牌,乖乖說道:「好的,清瑤姐姐。」
令牌不知道是銅還是鐵,小小一塊還挺沉。
清瑤想著自己的年紀都能給這小人兒當娘了,竟然還被叫做姐姐,臉上不顯,心裏面顯然是高興的,對著趙王氏也和顏悅色,站在宮門口,目送兩人離開,才轉身回了長樂宮。
寢宮內,王太后倚靠在床上,默默垂淚:「小桃,你說這孩子怎麼這麼像?連那右邊的酒窩都一模一樣。」
被稱為小桃的宮人明顯已經上了年紀,臉上的皺紋不多,法令紋卻很深,坐在床沿,拿著帕子給王太后輕輕擦拭眼淚:「必是那孩子與娘娘有緣。您若歡喜,就叫他多來陪陪您,說說話解解悶。」
一個三歲的小兒,門第不顯,還是庶出,既然太后喜歡,養在跟前當個貓兒狗兒一樣的小玩意兒,也不是什麼大事。
若真能讓太后展顏,給這小兒一點好處就是了。
宮外,趙淩難得和嫡母同坐一輛馬車,胳膊被嫡母緊緊抓著,顯然這位素來喜愛講規矩擺譜的貴婦人見了太后還在激動緊張。
他也不說什麼,一直到馬車回了家,才輕聲提醒:「娘親,到家了。」
趙王氏這才回過神來:「哦,到家了。」她下意識就要去掀帘子,被趙淩扯了一下衣角,才反應過來,整理了一下儀容,端端正正坐好,才輕輕敲了敲轎廂。
外頭的人聽到聲音,掀起轎簾,低頭彎腰扶著趙王氏踩著兩級凳子下車。
又有另外的隨從上前,把趙淩抱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