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應該說是個客院。
畢竟趙家在這兒住的人少,哪怕留給客人的空間也是很寬敞的,甚至比當初魏學海一家人租住的院子還要大。
只不過客院的家具差一點,擺設也沒有。
別說以前的花瓶盆栽,就是床上的被褥也極其樸素。
屋裡頭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只有兩個僕婦守在院子門口。
盧姨娘的臉已經全都腫了起來,滿頭的釵環也一個不見,身上只有一身素色的細布衣,沒一點刺繡。
趙復乾脆就是一身裡衣,趴在床上「哎喲」叫喚。
四十多歲的人了,看到爹娘,頓時嚎哭起來。
他這一哭,哪怕平時再怎麼看重疼愛大兒子的趙奶奶都悄悄扭過臉:真醜。
兩個孫子雖然氣人,但長得好看。
他們其他子女都長得俊俏,小兒子趙驊最是俊俏,怎麼大兒子這麼丑?
平日裡趙復大腹便便,穿著一身綾羅綢緞,還能夸一句富家翁有福氣,現在這副樣子,像是出欄待宰的豬。
趙奶奶本來還想寬慰大兒子幾句,現在就默默坐在一旁,拿出帕子來摁眼睛。
帕子乾乾的,就是裝樣子。
盧姨娘慣會裝樣子,一眼就看穿了老太太的動作,感覺心又涼了半截。
要是連老太太鬧一鬧都不行,那他們……那她可怎麼辦?
趙爺爺也是和老妻差不多的想法。
他在孫子那裡折了面子,在大兒子這裡就得找回場子,板起臉來擺出父親的威嚴:「好了,一大把年紀了,哭哭啼啼像個什麼樣子?你看看你,孫子都快有了,做事情還這麼不著四六的。」
趙復胡亂抹了一把眼淚,咬牙:「難道就這麼算了?趙淩那臭小子毆打大伯,不孝不悌……」
「閉嘴!」趙爺爺一巴掌大力拍在床沿。
趙復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從床上彈……彈動了一下,牽扯到腰背和腿臀的鞭傷,頓時嘶嘶抽氣。
趙爺爺不管他,板著臉瞪著眼:「這話是能亂說的嗎?你想說趙淩不孝不悌,是生怕你弟弟官位太高,想讓言官告他一個治家不嚴,直接把他捋下來,你就開心了?你要知道你現在吃的穿的,你這個『趙老爺』是怎麼來的!」他狠狠掃過盧姨娘,「還有你!平時我不管你教唆著這蠢貨幹些什麼傻事,敢對任何人說一句風言風語,你們就全都別想活!」
盧姨娘嚇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把腦袋磕到地上:「妾不敢。妾保證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趙復驚嚇之餘,還感到不可思議:「爹,你要……殺我?」
趙爺爺冷哼:「咱們趙家原來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現在是什麼樣的,你這個做大哥的,不至於不記得。現在這日子是誰帶來的,你也清楚。你真要敢去外面亂說話,把你弟弟拉下馬,信不信我放過你,族人也不會放過你?」
趙驊雖然出息,但他們可不是趙家的族長。
族中除了族長之外,還有好幾位族老。
自從趙驊平步青雲後,就給族中捐了族田,修了學堂。
如今他們趙家雖然沒出像趙驊這樣的讀書種子,也出了幾個秀才,還出了一個舉人,出去也是人人識字,日子比別的村子要好過許多。
如果趙驊真的被彈劾了教子無方治家不嚴,尤其是不重孝悌這樣的罪名,一擼到底不太可能,三品官肯定是當不成的。
他們趙家又沒有什麼別的倚仗,趙驊就是趙家最大的倚仗。
他要是把這倚仗給作沒了,別的不說,他兒子以後還想不想科考了?
真當誰都是趙驊這樣才學出眾,一路真的靠著自身才學衝殺到探花的?
趙驊這樣的,還得靠老丈人呢!
趙奶奶相對溫和一些:「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咱們趙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好好想想清楚。」怕大兒子拎不清,只能再提醒一句,「趙淩那孩子是長在太后娘娘膝下的。」
趙驊作為最小的弟弟,趙復這個大哥還占著點身份上的便宜,但是跟太后娘娘比?
給趙復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他仔細想了想,發現趙淩還真的毫無破綻,完全找不到攻擊的點,除非他想魚死網破。
他不想,只能咬牙認下這遭罪。
可惜,事情不是他不計較就算完的。
趙辰趙淩兩兄弟還有事情跟他計較。
哪怕有四個人一起算帳,他們也沒把十幾年的帳本全都算一遍。
一年的帳本都沒算完,兄弟倆就把來福來俊打發走:「你們還是幫著梓萱姐姐去幹活,她一個人忙不過來。」
等兩人走了之後,趙家兄弟倆才繼續算帳,在新本子上記錄下一個又一個數字。
他們只算了當年的帳本,歷年的帳本抽了幾本,再通過推算,大致估了個數字。
估算出來後,趙辰和趙淩也麻了。
趙辰嘶了一聲:「這……沒法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