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綢緞在這湛紫的天色下泛著幽幽鱗光,如將太陽遺留下的彩澤凝在此中,只用眼睛看就能想像到它的觸感,必定入手溫涼,不糙不膩。
尾巴妖咋舌:「是哪裡的豪族有錢沒處花,到咱聆夜城顯擺來了?」
壇中妖嗤嗤笑,嘰嘰道:「這破地方有什麼好顯擺的。」
就是,聆夜城這荒涼地,來顯擺也挺沒意思的。
尾巴妖跟著點頭。
「華京來的女侯,這地方是她的封地,人家這是回封地療養。咱這一排商鋪是她的,小裁縫店也是她的。」壇中妖說道。
「怎麼可能,封地怎會在這裡,我看繁都還差不多,聆夜城什麼都沒,她住這裡做什麼?還開個小破鋪子?好奇怪。起碼,不得是個布莊?」尾巴妖狂搖頭。
「嘿嘿,自然是有她想要的東西咯。」壇中妖瘋狂暗示道。
尹樓蘭面無表情還在修剪著尾巴上的結,似乎並沒有聽他們說話。
尾巴妖轉頭,問:「是什麼?」忽然就瞥到了給他梳毛的尹樓蘭。
壇中妖嘿嘿樂了起來,拼命點頭。
尾巴妖怔了,而後恍然大悟。
他是只雄的不能再雄的妖,類猴又類狐的那種,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個什麼玩意,但他確定自己是個雄的,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討個毛皮順滑的小娘子,下一窩小崽子,窩在床上老婆孩子都緊緊挨著他其樂融融睡大覺。
但他偶爾,只是說偶爾啊,路過醫館或是跟現在這樣,不經意地瞥一眼尹樓蘭,心會猛地一揪,嗖的飛走,也不知道給飛哪去了,再沖回來,落回自己的身魂里,後知後覺的狂跳不止。
有些妖沒骨氣,那些個漂亮的魔物招招手,他們就甘願為魔的奴僕,為非作歹。
他長這麼大,沒真的見過魔,想不到這種招招手就能讓妖蒙了心智的魔該長什麼樣子,直到他在聆夜城見到尹樓蘭。
不經意間被他蠱住,心狂跳時,他就想,那些魔,大概就長尹醫士這樣吧?
尹樓蘭什麼都沒做,甚至沒有目光接觸,他只低著頭,專注著梳尾巴。但尾巴妖卻自己心潮澎湃了好久。
他大徹大悟了。
「是哪個紈絝看上你了嗎?這倒不奇怪了。」尾巴妖鬼使神差,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話就這麼問出來。
身後的剪刀一停,尾巴妖尷尬地咳咳起來,臉紅透了。
「梳好了。」尹樓蘭抬頭。
他仍然沒什麼表情波動,面對紅了臉尷尬不已的尾巴妖,他稍稍歪頭,從那漂亮的漆黑眼眸中,流露出不解。
「還有哪些地方要梳開嗎?」他緩慢眨著眼睛。
尾巴妖又想,聽說魔的嗓音也極具魅惑,這一點,尹醫士比不得魔,尹醫士的嗓音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低啞,咬字也有氣無力的。
嗯,果然他不是魔。想來魔跟魅,就差在這裡吧。魅也是無父無母的天地造物,形大多漂亮,但或許是因為都從花草樹木而來,少點意趣,木呆呆的。
而魔,說是活色生香,一顰一笑都動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會鑽進耳朵里,順著渾身的血,使勁往骨頭深處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