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靜靜站了多久。
「抱歉。」張遠洋走過去,誠懇道歉,「這幾天照顧不周,怠慢了你。」
「別這樣說。」林思藝很是自責,「我才該道歉,我什麼忙都幫不上,還盡給你們添負擔。」
對方眼神真摯,語氣誠懇,張遠洋沒再言語,伸手將人攬進懷中。
「我們結婚吧。」
突如其來的請求嚇得林思藝身子一僵,她昂起腦袋,抬頭看他,「會不會太快了些,我們在一起才不到一個月。」
「是有點快,但我想有個家了。」
張遠洋哀傷的語氣聽得林思藝內心動容。
一個女人千萬不要看到對象脆弱的一面,不然一定會同情他、可憐他、心疼他、進而做出衝動的決定。
偏偏這些天她看盡了張遠洋流露出來的脆弱悲痛的一面,一顆心早已為他緊緊揪起。
她猶豫道:「你讓我考慮一下吧,一周後後我再給你答應。」
「可以。」張遠洋體貼地回復,再度把人攬進懷中。
片刻後,他鬆開懷抱,牽著林思藝的手返回墓碑前,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哽咽道:「媽,我帶著對象來看你了。」
他俯身上了三炷香,「你要是滿意,香火不熄,你要是不滿意,讓風把香吹滅了吧。」
話音一落,一陣風颳來,張遠洋臉色驟變。
低頭一瞧,三炷香越燒越旺。
他鬆了一口氣,看向林思藝,「你瞧,我媽很滿意你。」
作為受過高等教育、留洋歸來的高材生,對這樣有些迷信的舉動林思藝自然不相信,但她能感受到其中的好意,投之以淡淡一笑。
兩人上過香,沿著小道回家。
路上,不期遇到陳剛。
陳剛扛著鋤頭往地里走,瞧見張遠洋的那刻,立即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遞過去,「遠洋啊,好久不見。」
張遠洋沉默著接過煙。
他把煙別在耳邊,沒抽。
這種幾塊錢一包的煙,他早已抽不下。
別好煙,他靜靜看向這位昔日的死對頭。
陳剛被盯得頗不自在,撓撓腦袋,尷尬笑笑,「遠洋啊,咱們以前那些事情,你沒放在心上吧?」
「以前是年紀輕,氣性大,不懂事,現在咱們都奔三的年紀,不該再把年輕那點事記心上,從前多有得罪之處,我這裡先給你賠個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也別和我計較了。」
一番話說得很是體面,給他留足面子。
張遠洋卻知道,若是自己不是開著小車光鮮亮麗地回來,這群人背地裡不知要怎樣嘲笑他、編排他。
瞧瞧,混得好了,昔日不對付的人都能主動弓腰送煙,那些勢利的人更要做出巴結的醜態。
他母親要是還在世,看到有一天大家也會來巴結他,不知道會有多得意。
可惜她看不到這些場面了。
張遠洋興致缺缺,「從前那些事,我早忘了。」
生意場上打過滾的人,自然懶得計較以前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兩人以後是不同圈子裡的人,根本不會有多少交集,他還不至於小肚雞腸到這個程度。
簡單應付兩句後,他牽著林思藝的手從小道離開。
回到家中,薛子蘭安排了午飯。
剛辦完喪事,家裡的氛圍有些沉重,一家人坐在桌子上,不發一言,默默吃飯。
突然,張朴昂起腦袋朝薛子蘭問了一句:「媽媽,奶奶呢,奶奶怎麼沒來吃飯?」
小小的張朴只有三歲,他還不能夠明白死亡的意義,也不知道葬禮是怎麼一回事。
他只知道他好幾天沒看到奶奶,大人們哭成一團不明白他們在哭什麼,沒人有空來管他,平時最疼他的奶奶也沒來管他。
他很懂事地挨過這一段混亂的時光,終於在奶奶再一次缺席餐桌的時候問出心中沉澱已久的疑問。
「好幾天沒看到奶奶了,奶奶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吃飯呀?」
天真無邪的童音落在每個人心中,無形掀起一波沉痛的情緒。
沒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也沒人敢去回答他的問題。
是張行舟先開了口,他摸著張朴的小腦袋,溫聲說:「奶奶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以後不會和咱們一起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