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糾纏似乎一下子觸及到他靈魂深處,他不想拒絕,也無法拒絕,他的大腦放棄所有思考,一切憑著最本性的想法自由而為。
夜裡,他醒來過一次。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他看清躺在他身邊的人,如他所料,那是薛子梅的面孔。
薛子梅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那天夜裡他借著月光靜靜看了她多久。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重新合上眼。
先睡睡吧,醒來還要演一場故作驚訝的戲碼呢。
可惜啊,哪怕是發生了關係,薛子梅一如既往地不待見他。
甚至哪怕懷了他的孩子,也要毫不猶豫地打掉。
薛子梅最終答應他提出的結婚請求,可他知道,那是薛子梅被迫無奈的選擇。如果沒有懷上女兒,薛子梅永遠永遠也不會考慮和他在一起。
正是因為清醒而又殘忍地認知到這一點,張遠洋也從來不表現出對薛子梅的任何在意。
兩人結了婚,關係沒有好轉,唯一和諧的是性生活。
嘴巴可以嘴硬,思想可以欺騙,唯獨身體很誠實。
他把這一點歸咎於年少時的執念。
青春年少時沒有被滿足過的幻想有朝一日被滿足,自然是食髓知味,不知饜足。
好在薛子梅也對他床上的表現很滿意。
有時候,他俯身看著身下薛子梅一臉享受的模樣,也會不知天高地厚猜想,薛子梅或多或少有點喜歡他吧?
如果沒有,在床上的表現為何與他如此契合?
那種真情實感的表情與銷魂的叫聲不是可以輕易裝出來的,而且薛子梅大概也不屑與他裝裝樣子吧?
每當他有這樣不切實際的奢望,第二天白日薛子梅恢復對他的冷臉,會讓他迅速摘掉不切實際的幻想。
性是性,愛是愛。
薛子梅都懂的道理,他一個大男人怎麼還迷糊起來。
就這樣吧。
反正婚已經結了,娃已經生了,夫妻間該做的事情已經做了,沒有感情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對他沒有感情的薛子梅尚且過得優哉游哉,他為什麼要糾結於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
這樣相安無事過了十幾年,公司突然發生一場大災難。
早些年他靠販賣VCD起家,後來又派技術員去國外學習DVD技術,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時代發展太快,這些很快都被淘汰。
他只能調整公司業務,以研發電子產品為主。
電子產品進入蓬勃發展的時期,也和之前的VCD市場一樣,陷入低價陷阱,各廠家為了銷量,不惜壓低價格,以薄利爭取市場份額。
這種價格內卷之下,行業的利潤被無限壓縮。
公司利潤縮水,和他一起創業的技術老程要散夥分家產,公司內部陷入動盪,一片勾心鬥角,眼看要倒閉。
節骨眼上,他被指控挪用公款,虛報註冊資金等罪名,很快被帶走調查。
調查總共進行三天,三天後他被放出來,公司里事務一團糟,他不想管,獨自回了家。
回家時,瞧見薛子梅正收拾衣物。
「你準備去哪?」張遠洋冷聲質問,語氣中是自己也沒意識到的顫抖。
被帶走調查時,他都不曾有這樣心寒。
不過短短三天而已,見他失勢即將破產,這麼快就要改換門庭?
果然啊,他早該明白的,薛子梅當初會選擇與他在一起,除了意外懷孕,恐怕還有他雄厚財力的原因。
如果那時的他窮困潦倒,薛子梅哪怕頂著流產後終身不孕的後果,也會毫不猶豫把孩子打掉吧。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現實,一旦分析透徹,簡直沒趣極了。
「想什麼呢,我收拾行李去看你啊。」薛子梅放下手中的衣物,迎上前道:「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出來了。」
「是嗎?」張遠洋不信。
去看他哪裡需要收拾行李,離家出走才需要收拾行李。
做了大半輩子的戲,他實在有些倦了,癱坐在沙發上,懶懶道:「公司可能要破產,家裡沒有經濟來源了。」
所以,你愛走就走吧。
這些年,他轉給薛子梅的錢不知有多少筆,她大手大腳地花費之後,或多或少也還有些剩餘,僅僅那些剩餘也夠她接下來過好日子了。
所以,想走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