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盯著我看得太久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從眼前拿開,掃了一眼桌上的輿圖對我說:「想好去哪兒找七公主了嗎?」
我抽回手,給他指了指輿圖上一小塊地方:「這裡,是塊沙漠綠洲,裡面有一處長年不會結冰的溫泉,我和七公主還有四王子曾經約好今年冬天落雪之日一同去看看,這裡是西涼最邊界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回赫,我打算明日我就出發。」
沈業說:「公主走丟這麼大的事,西涼的人估計也在暗中尋找,你一路務必當心,找不到就回來,別把自己也丟了。」
我哪會那麼笨,在西涼這麼久,我已經能很輕鬆地辨認方向了。
但我還是乖乖答應他,人在屋檐下,還是低頭夾著尾巴做人才好。
沈業見我聽話沒有反駁他,反而有些不適應,沉默了很久,低頭去看桌上的輿圖。
他在看輿圖,我在看他,對於他肯真心幫我這件事我很感激,但除了感激,我也不會再有別的想法。
第二日天亮,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徐津卻帶了個人在帳篷外等我,他說:「這是王爺專門給公子挑的護衛,他武功高強能保公子平安,還有這些乾糧藥材,隨身帶著以防不測。」
他把滿滿當當的包袱交給護衛,說道:「陸越,保護好公子。」又對我說:「路上小心。」
沈業居然考慮地這麼周到,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謝過徐津,帶著陸越踏上了行程。
陸越是個十六七歲的小伙子,我在王府的時候見過他幾次。他是開朗活潑的性格,卻總愛學他哥哥陸郡裝做很老成的模樣,路上休息時也不肯放鬆,非要站在一旁,說要時刻警惕。
我轉過頭偷笑,他年紀和我差不多大臉皮薄,一路上都面紅耳赤扭扭捏捏,不敢正臉看著我說話。
初春的沙漠沒有一絲生氣,目光所到之處皆是黃沙,伴著涼風颳起無數細細密密的沙塵,我裹緊了頭上的紗巾還是被嗆得咳嗽,陸越也是,儘管蒙著面,仍免不了被風吹得灰頭土臉。
到了夜裡這場風才停,我們穿過沙漠到了一處乾枯的草場上,遠處是低矮的山,一大半都是石頭,幾棵樹半死不活地卡在岩石中間,枝稍光禿禿的。
陸越把羊毛毯鋪在一塊巨石下,又在四角壓上石頭防止風吹,這樣就能躺著休息了。我嚼著肉乾枕在胳膊上,翹著腿看天上忽閃忽閃的星星,心裡盤算著路程,按照今天的速度,等到後天早上才能到。
這樣我未免有些著急,可著急也沒辦法,路總得一步一步走。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耳邊傳來兩匹馬結伴吃草的聲音,馬鼻子裡不時噴著氣,偶爾甩一甩耳朵。我稍稍側身朝遠處看去,沙漠的夜晚除了月光沒有一絲光亮,天空深遠空曠,黑得有些嚇人。
「陸越,你能不能離我近點…」我不好意思地喊了喊他,為了避嫌他的毯子離我有四五步遠,可這時候我太過恐懼,哪裡還管得上避嫌。
「我有點害怕。」我說。
陸越本來想拒絕,聽到我說害怕,就把毯子挪到了離我兩步的距離。
過了一會,他開口了:「公子睡不著,是在擔心王爺嗎?」
「我才沒有。」我趕緊否認,「徐將軍和趙將軍都在他身邊,哪兒用得著我擔心他。」
陸越道:「屬下失言了。」
其實我也有話問他,反正睡不著,索性就問了:「你們王爺年前就來了西境,怎麼等到這會才來提親,他離京這麼久,不擔心孟妃嗎?」
陸越遲疑一陣,說:「年前王爺和公子分開後,回去就得了風寒,病了快一個月才好,大夫說是在雪地里睡太久了寒氣侵體,病癒後和趙將軍一起操演兵丁備糧草。至於孟妃娘娘,屬下不知,倒是聽徐將軍提起過一兩句,王府來信說孟妃娘娘已產下男嬰,母子平安。」
寒氣侵體麼…
我回想起三個月前,我打暈沈業後太過慌張,把他扔在雪地里就跑了,沒想到他沒立刻被找到,也沒想到會害得他感染風寒。
倒是孟妃,命真好啊,等沈業回去她就能被冊封為王妃,她和沈業的兒子也會成為世子,一家圓滿。
我不由對陸越說:「回上京後,別和人提起看到過我。」
陸越答道:「公子放心,王爺吩咐過,所有認得公子的人,都不得提起公子半句,連趙將軍都以為,您只是王爺在西境偶然看上的女子。」
他這麼說,我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倘若讓孟妃知道我的存在,她娘家威遠侯是武將,派人來暗殺我永除後患簡直輕而易舉。
我心情好點了,隨口哼著歌,一會就睡了過去。
我倆沿著草場走了一天,在第三天早上終於到了西涼的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