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業的話也在理,我閉上眼正要睡覺,他突然捏了捏我,淡淡道:「你怎麼還沒動靜?」
「什麼動靜?」
「懷孕啊還能是什麼。」沈業不滿道,「這都快兩個月了,我除了芙蓉殿哪都沒去,按說你也該有了。」
我辯解道:「從端陽節後算起,從你遇刺到現在,總共也沒幾次吧。」
沈業看著很疲憊的樣子,沒有再死纏這個話題,漸漸熟睡。
我輕輕拿開他搭在我身上的手,心中一片寧靜。
後宮嬪妃誰都有可能懷上沈業的孩子,誰都有母憑子貴的可能,唯獨我不會。
從我委身沈業那一刻起,每次與他歡好我都會吃下分量不輕的避子藥防止自己有孕,一次都沒落下過。
不為別的,只為還有離開皇宮的渺茫可能,李長季還在宮外等我,如果這時我再懷上沈業的孩子,我恐怕真的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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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每逢中元節,宮中要做法事祭拜亡靈,白天焚香鐘鼓聲不斷,到夜晚才安靜下來。
入夜後我特意換了身素淨的衣裙,帶著做好的荷花燈往御河走去,御河邊上已有幾名宮人在放燈,見我來連忙行禮。平日宮中不許見不吉利的事,只有中元節宮人才能以此法寄託對逝去親人的思念,我不欲打擾他們,只讓他們繼續祭拜,不必拘謹。
宮人們都退了幾步去旁邊的河岸放燈,我從籃子裡拿出荷花燈和蠟燭,吹著火絨點亮蠟燭,再把蠟燭卡在荷花燈里放入水中,輕輕往遠處推了推,荷花燈便順著河水悠悠飄走。
祭拜的宮人不少,河面上飄滿了花燈,燭光點點倒映在水中,隨著水波蕩漾開來,映在水裡的燭火抖啊抖啊,抖散一片又有新的一片擁簇上來,像是怎麼都抖不完一般。
看著飄至遠處的荷花燈,我不禁對天暗嘆,娘親,您若是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女兒能為您報仇雪恨,讓整個相府為您陪葬。
我在河邊的石階上坐了很久,久到宮人們都放完燈離開,我才閒庭信步回芙蓉殿。
御河在皇宮靠北的地界,離芙蓉殿尚有段距離,我走得有些累了,正想讓人去後頭傳步輦,忽聽到花叢後傳來女子細細的哭泣聲,不禁心中一陣亂跳。我不太信鬼怪之事,然而今天日子特殊,不免還是害怕。
我轉頭看了眼沁馨,她會意,帶著寶琪去花叢一探究竟,不多時帶出來一個宮娥,我只覺得眼熟得很,問道:「你不是楊才人身邊的人嗎?」
我去雲煙閣時就是她近身伺候楊才人,圓圓的臉,個子不高,眼睛倒很大,忽閃忽閃亮晶晶的。
她見到我立馬跪下請安:「回皇后娘娘,奴婢是楊才人身邊的如意。」
我道:「你家主子有孕,你是貼身宮人不在旁伺候,反而一個人在這兒哭,可是受什麼委屈了?」
如意抬頭覷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但皇后問話不可不答,她只小聲道:「奴婢不敢說委屈。」
楊才人的身孕是宮中大事,最怕身邊的人不乾淨,萬一做點什麼手腳可不得了,我抬眸轉了轉眼珠,沁馨出言呵斥道:「皇后娘娘問話,你怎敢這般敷衍,進宮的時候沒好好學規矩嗎?還是想去掖庭做苦力?」
宮娥被罰去掖庭只能做最苦的活,她一個貼身侍奉的宮娥去掖庭,待遇可謂天差地別,遂當即辯解道:「奴婢不敢,奴婢哭泣是因為…才人她有孕後性子變得有些古怪。」
我不解:「哪裡古怪?」
「從前才人對我們這些奴婢是很好的,從不打罵也不說重話,都是和和氣氣的。近兩日跟變了個人似的,脾氣也暴躁起來,下午奴婢伺候才人用膳,有一道鴨子湯不合才人口味,才人連碗都打翻了,湯灑了奴婢一身。」如意啜泣道,「奴婢方才去祭拜父母,回宮的路上想到自己無故惹得才人生氣,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敢在這兒偷偷哭一場。」
我聽她這番言論不像撒謊,心裡有幾分相信,緩和道:「湯灑了不至於哭得這麼委屈,是不是哪兒燙著了?」
如意膽怯地伸出右手,我俯身看去,手背赫然有片水泡,紅棗大小,裡面還有燙的膿水,我不忍道:「塗藥了嗎?」
如意搖搖頭,小心收回右手。
於是回頭對沁馨道:「去看看盒子裡有沒有燙傷膏。」
皇后外出時宮人會隨身攜帶能用得著的東西,其中就有救急的藥,沁馨很快找出一小盒燙傷藥來,如意感激接過,跪在地上磕頭,口裡不住道:「謝皇后娘娘恩典。」
臨走前我不放心,再次囑咐道:「你家主子懷孕辛苦,難免脾氣差不好伺候,連陛下都順著她,何況是你們,你回去塗了藥這事就罷了,切不可有怨懟之心。本宮今日知道你們的苦處,待楊才人順利產下皇子,必定好好嘉獎你們,天晚了,趕緊回去吧。」
回到芙蓉殿卸妝洗漱,沁馨在旁為我拆髮髻首飾,笑道:「娘娘也太寬厚了,一個小宮娥也要費那般口舌。」
我淡淡道:「你可聽到她說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