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后的主意…臣妾不敢…」她轉而向沈業求情,哭得花容失色,精心打扮好的妝容花了大半,「是太后要臣妾這麼做的…」
「難道楊才人小產母子俱傷,也是太后讓你做的?」我氣憤不已,真想給她兩耳光,「你對楊才人說了什麼,自己還記得嗎?」
楊才人自小產後鬱鬱寡歡,精神萎靡不振,連中秋家宴都稱病缺席,想起她從前是那般溫婉可人,現在這樣形容枯槁我就氣上心頭,怒道:「你對她說皇后盛寵卻無子,她位份又低不能自己撫養孩子,我必要奪她的孩子讓她們母子分離,來日再尋由頭暗害她,才讓她整日憂心驚懼惴惴不安,致使她小產失子!你知道她愛多心,還跟她說這些話,你居心何在?」
周美人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我道,「毒害天子挾持皇后,還害了皇子,你算算夠你死多少次?」
我甚少真情實感地憎惡別人,總是面子上能過得去就行,然而周美人實在讓我忍無可忍,她自恃美貌在後宮囂張跋扈,為難過不少嬪妃,如今也是該償還的時候了。
手起劍落,周美人脖頸上出現一道細長的口子,鮮血從傷口噴涌而出染紅了地面。她眼睛睜得老大,帶著不甘心和恨意死死盯著我,她的臉漸漸扭曲,呼吸變得急促,羽林郎鬆手後她無力俯在地上,用僅剩的最後一口氣抬起頭來,似要將我千刀萬剮。
「敏兒!」紫宸門外一聲怒吼,眾人紛紛看去,一身披鎧甲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前,他身後還跟著一群兵丁,男子悲痛欲絕,牢牢盯著倒在地上的周美人。
86
第86章
這便是輔國公了吧。
他快步上前想去看周美人,卻被羽林軍攔住,滿是褶皺的臉上頓時老淚縱橫,一遍遍喊著周美人的小名,想看她是否還活著。
沈業示意我回到他身旁,我把劍還給陸越,與沈業並肩而立。
沈業道:「輔國公來晚了,沒趕上剛才的好戲。」
輔國公失了愛女正痛心疾首,他亦看到是我手刃周美人,犀利而深邃的眼睛含著怒火,倒跟他女兒有幾分相像。
眼下情勢明顯,瑞王沈瑾已敗,他或許還妄想著占得從龍之功,哪會想到兩處都沒落得好處,連女兒的性命也沒保住。
輔國公道:「臣自知死罪,但請陛下莫要牽連臣的家人,放他們一條生路。」
沈業淡淡道:「朕允你所請。」
輔國公卸甲,用袖子擦淨劍刃,當場橫刀自盡。
兩儀門外羽林軍來報,所有逆黨均已看押起來,等沈業發落。
太后面不改色,頭上顫抖的步搖卻將她的恐慌顯露無疑,她扶著宮娥的手儘量保持著高貴的姿態,卻在看到周美人的屍體後猛然嘔了幾聲。
「你假意稱病讓皇后處理朝政,又散出病危的假消息讓哀家信你,這般不入流的伎倆堂堂天子居然也會用!」太后氣得發抖,「你也配得上這把龍椅?」
沈業冷笑:「入不入流無所謂,辦法好用就行,不演這一場戲推母后一把,母后怎麼會這麼快向兒臣下手。母后和兒臣互相忍了這麼久,是該做個了斷,你害死我母妃又險些殺了皇后,兒臣能容忍你這麼久,已是孝順至極,不懼天下人的評說。」
他的耐心耗盡,徑直讓羽林軍帶走太后囚禁在福康宮,日夜看守不得外出。
這場動亂只剩收尾,沈業回延英殿更衣,我站在階上扶著欄杆看羽林郎與內監一同收院中的屍體。
黑夜將我的身影掩映其中,無人察覺到我的眼神始終緊緊追隨著李長季的身影,他身上沾滿血行動卻無礙,大抵是沒有受傷。他和其他羽林郎一起抬屍體清點人數,只會在轉身時裝作無意掃我一眼,那眼中有無盡的思念和心痛。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手上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污漬,但不知沾過多少鮮血,西涼時為逃追殺,我親手射殺過追兵,今日又親手殺了周美人。
其實我大可把她送去掖庭處死,完全用不著髒自己的手。
不知李長季親眼目睹我殺人是什麼想法,他會不會覺得我在宮裡待久了人也變得心狠手辣,他會不會不喜歡這樣的我。
我順著台階走到院中,陸越看到後立刻站到我身側:「這裡太過髒亂,娘娘還是先迴避吧。」
我道:「無妨,本宮站一會就走,陸大人先去忙吧。」
陸越不再多言,指揮羽林郎清理殿前磚石,內監打來清水潑在地上沖洗血污,用刷子刷凝固的血跡,髒污的血水浸滿地面,好似一條用血匯成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