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有人理她!冰兒努力喊了好幾聲,才聽到有個婆子不耐煩的聲音:「嚎你娘的喪!老娘是伺候你的奴才,給你支來喝去的!?」說罷,就再也沒了動靜。
冰兒覺得更冷上來了,渾身打著寒戰,因為是伏在床上,所以很容易就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心臟跳得很快,急促而飄浮,人昏沉,雖然極度難受,卻也嗜睡,就這麼迷迷糊糊的,竟沉沉進了夢鄉,隱約間身邊有個火爐,但也是冰冷的,她使勁想去夠,卻怎麼樣也夠不著……又似乎傳來荊杖的聲音,夢中的她怕得要死,卻怎麼也逃不掉、喊不出……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被人粗魯地一推,入髓鑽心的疼痛襲來,轉臉一看,兩個不認識的嬤嬤正在準備著給她上藥。
「痛……輕點……」
兩人笑著說:「是,輕點。不過痛總是難免的,少不得熬著些。」
層層衣物都已經被血凝固,撕扯開來時如同剝皮;藥酒性烈,清理傷口時滾擦在血肉上如火燎刀剜——而這樣的苦楚綿綿延延,不知其終。冰兒痛得一身冷汗,漸覺眼前一片金星亂閃,漸次昏黑,再睜開眼睛時身上已經換了乾衣裳,兩個嬤嬤人也不見了,只覺得透心的寒冷,身上蓋的那條潮嘰嘰的毯子一點都沒有暖意,而口中乾渴的難受更甚於身上疼痛,四處一望,牆角邊遠遠的倒是放著一個茶壺,只是自己喑啞的聲音呼喚幾遍,也沒有人理睬。
半夢半醒昏沉沉,看著天色由白轉黑,漸漸點起燭火來,才有人到了身邊,送上來一碗老米飯,兩盤菜:「吃吧。」
「水……」
等了半天,一碗帶著淡淡茶褐色的水送到面前,就著喝了一口,卻不是茶味兒,那人有些不耐煩地說:「還得我給你舉著麼?自己拿著喝。」冰兒竭力伸手捧碗,手卻顫抖著不聽指揮,沒飲上兩口水,終於還是將碗打翻在地上,那人越加不快,嘴裡嘀咕了句什麼,氣哼哼把破瓷片撿了,甩了門出去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門又吱呀一聲開了,聽聲音是換了個人過來,上來摸了摸冰兒的額頭,輕聲自語般道:「怎麼這麼燙?」把飯菜移近了些,道:「都冷了,快吃吧。人是鐵飯是鋼,甭管出了什麼事,都不能糟踐自己。」「我在哪兒?你是誰?」冰兒聽見自己的聲音,又嘶啞又暗沉,嗓子像被刀劃拉過似的,鈍得發痛,她狠命清了清喉嚨,然而咽喉乾燥得要出火,連一點唾沫星子都沒有。
那人挖起一匙飯,送到冰兒口邊:「這是哪兒?這是宮裡懲罰有罪宮人的地方。我是誰?熬到這個年紀呆在這個地方,你指望我是誰?」
冰兒頓覺自傷,慕容業死了,已經讓她覺得眼前一片黯淡;如今父親又如此忍心,那麼慘酷的責打不算,還發落到這裡不聞不問。想到這裡,冰兒別轉開頭,避開那一勺飯食:「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那人又把飯送到嘴邊,「上頭來人說了,照顧上不能有閃失。我這條老命,雖活得辛苦,還是想要的。」外面便聽見有人遠遠的說:「矯情!憑是哪宮的姑娘,到這裡來還使什麼二主子脾氣?愛吃不吃!」那人回頭向外道:「得得,你少說兩句吧!」勺子依然堅持地伸在冰兒嘴邊。
冰兒沒奈何,吃下飯食,到喉嚨口卻似被堵住了似的怎麼也咽不下去,一陣噁心,忍不住張口把飯都嘔吐了出來,胃裡依然不適,又張著口乾嘔,動作一劇烈,就牽著身上的傷麻麻的疼痛。那婆子皺著眉「哎呀」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拿抹布把嘔吐物拭掉,卻見裡面摻著血絲,不由又來探探冰兒的額頭,也沒有再強她用餐,只從旁邊倒了一碗水,看著她大口大口喝完,才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