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刮的人生疼。還帶來夜裡混雜著鐵鏽味的腐敗氣息。
九三穿過狂風肆虐的空中通道,太過凌厲的風能割開人的皮膚,偷走滲出的血珠。
好在,此時的風還做不到,此時行走在此的也並不是人類而是一個小小的布料玩偶。
輕輕敲敲還算完好的門,不待回答便推門而入。
玩偶走進了這間普通的病房。
病房不大,放著兩個床位,白色的軟被子放在藍色的床墊上,只是平時象徵聖潔的白色此刻卻沾上了紅色,凌亂地擺在床鋪上,觸到冰涼的地面,像是床上本來安然睡著的人被嘈雜聲吵醒,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便被扯出了被窩,只得狼狽地逃竄。
醫院的病房幾乎從未空置過,兩個多月前,小主人去世了。很快,新的病人入住了這間病房,接受治療,希望得到治癒。
月光透過窗戶,清清冷冷撒下一片淺淡的光輝,九三踩著月光,一步一步靠近窗邊,完□□露在月色之下,清冷的月光與冷白相撞,小小玩偶的影子在腳步間移動。
小主人的病床就在窗邊,一直是靠窗最近的那張床。
此刻這張床上空無一人,只有凌亂的被子靜靜躺在,顯示著久未被使用的冰涼,陪護之人常坐的椅子倒在地上。
九三踩著椅子,爬到病床上去。
玩偶的布料小腿再次觸及這床白色的被子。
一步,一步。
給病人蓋的被子很是柔暖,九三踩在上面,每一步抬起放下,都踩出一個小小的坑洞,凹陷連著凹陷,小玩偶橫穿白色被子,來到柜子與病床相接的地方。
這裡應該有一束花。
深黑的眼珠看向柜子之上,那裡空無一物,可在玩偶的眼睛裡,卻印出了一個粉色透明的花瓶,水裝到合適的高度,幾束花插在水中,汲取著生長的營養。
被摘下的花朵註定死亡,可也在生命的最後努力盛放。
小玩偶回身,觸碰了下同樣白色的枕頭,同樣柔暖舒適,適合病人治療的環境。
九三撥了撥自己的頭髮,壓下略顯凌亂的髮絲,整理身上的小裙子,確定自己還是整潔的,悄悄躺下,腦袋枕著一小角枕頭,雙手放在兩側。就像個普通的玩偶一樣。
也像是小主人常常在晚上抱她入睡時一樣。
小主人去世了兩個多月,九三跟爺爺回到家裡,一個月後爺爺也去世了。九三記得。
那時的九三,還是各普通的玩偶,與其他玩偶沒有什麼區別。
現在,九三有自己的意識了。
小主人跟爺爺知道了,會開心的吧。家人之間會互相交流,九三能做到了。
可他們不在了。
玩偶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月光緩慢移動,光輝撒到潔白的被子上,撒到玩偶的布料上。
時間總是不停地走著,小玩偶此刻卻想停下一小會兒腳步,不是因為需要等待人類的休整過後,只是單單有了一個想法。
她想休息一下。一晚。
那些人類休息一晚到第二天早上才動手,那九三也休息一晚吧,等到月亮隱去,太陽升起,炙熱烈陽照耀大地的時候。
雲層順著風聚成一團,月光悄然移位。九三閉上了眼,主動進入那一片夜色。
東邊的地平線上,晨日的第一縷陽光劃破黑夜,月亮主動隱蔽身形,太陽回到天空之上,天光大亮。
病房裡,枕頭邊的小玩偶九三慢慢睜開了眼。
該去找爺爺跟小主人家裡的地址了。
九三起身,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確定一切就緒,從床邊緣跳了下去。
玩偶起跳,柔暖的棉絮身體與冰冷的地面相觸,發出輕輕「噗」的一聲,小小的玩偶回到地面,走出這間病房,回到通向五樓的階梯。
沒有猶豫,九三的行動力一直很強。
玩偶不會感到疲憊,可或許是一晚休息帶來心靈上的解放,九三爬樓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了。
很快來到六樓,檔案室就在這層。
一間間過去,玩偶的腳步停在半敞開的一個房間前。
九三從敞開的空隙進去,一個褐色的袋子首先印入她的眼中。
袋子是被扔下來的,大概是躲藏的人類意識到這裡無法藏身,丟下手中的東西急忙沖了出去。
雙手抓住褐色袋子的一側,袋子很有分量,裡面的文件應該很多。九三雙手用力,袋子翻了個身。紅色粗大的「檔案袋」三個大字露了出來,接著,是簡單的個人信息。
白材涵,男,9歲。
不是小主人。
九三放下了手中的檔案,視線移到這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