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從她的肚子裡發了出來。
一時間,鴉雀無聲。
臉上的血色騰得一下翻湧,莫晚楹窘到無地自容,老人的笑聲插了進來:「行啦,一起吃個飯吧,這大過年的,我屋子裡就只有阿澤一個人陪我,怪寂寞的。」
老人臉上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連臉上皺紋的每一道褶皺都訴說著落寞。
莫晚楹的心被狠狠一紮,想要告辭的話哽在喉嚨里。
「你先在這坐著昂,我做飯很快的。」老人拎起擱置在桌上的菜和肉,轉身就要往廚房裡鑽。
西圖瀾婭餐廳里只剩兩道呼吸,莫晚楹渾身上下不自在,卻看見周聿澤下一秒邁步趕上去,接過老人手裡的袋子:「奶奶,我來做吧,你歇著。」
「哎,你不陪著客人,來瞎摻和什麼?」老人錘了他肩膀一下,眼神朝莫晚楹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語氣狐疑,「再說了,你會做飯嗎?」
「會了。」周聿澤站在瘦弱的老人身邊,挺拔的個子高了老人半個身,完全不接老人睇去的眼神,轉身就進了廚房。
「什麼時候學的啊,我怎麼不知道……」老人呢喃著折返回來,又笑容滿面地看向莫晚楹,「那既然有人做飯了,那我就跟你聊聊天吧。」
莫晚楹總感覺周聿澤這時候離開,像是有意為之,她剛才還想著,趁著老人去做飯的時候,隨便找個藉口溜掉,現在老人在面前,她又說不出口了。
「其實我就是幫提了下水果,也不是什麼大事。」莫晚楹感覺老人有點熱情過頭了,但看她這一路上的問詢,應該不知道她跟周聿澤有過交往。
老人聽她又在推辭,趕忙解釋:「晚楹吶,你不要怕,陳奶奶我不是什麼壞人,剛才你一路上也看到了,我在這裡都住了幾十年啦,只是聽你說你是龍城人,這大過年的,你自己一個人在外地,總歸是有些孤單,你就當陪陪我這個半入土的老人聊聊天解解悶,好不好?」
這番話要是jsg在周聿澤還沒出現之前聽到,莫晚楹轉身就跑了,一般強調自己不是壞人的,八成就是壞人,但這句話出現在周聿澤出現之後,人肯定是不壞,就是感覺有點怪怪的。
「奶奶,您看著這麼精神,肯定長命百歲。」莫晚楹小小反駁了一下對方那句「半截入土」,又問,「您平時都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這太不合理了,怎麼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怎麼能這麼不管不顧,又不是沒有經濟條件。
「家裡有個保姆,這不是過年了嘛,讓回家陪家人去了。」老人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反正啊,阿澤每年春節都會回來陪我,我自己身子骨也硬朗,不需要一大堆人圍在我身邊轉悠。阿澤早些年就說要接我去京市,這高樓大廈人情冷清,我才不去呢,還是這裡好,都是認識了幾十年的街坊鄰居。」
這跟莫晚楹想像中的豪門家庭太不一樣了,因為周聿澤以前從來沒怎麼提過家裡的事,在她的刻板印象里,像他這種出身豪門的人,家族之間應該聯繫得更加緊密才對,新年這種日子,應該走動更加頻繁,電視劇里都是這麼演的。
老人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訕笑一聲,解釋道:「是不是想問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這人到了歲數啊,長輩們都先走一步啦,我呢,很早之前已經跟阿澤他爺爺離婚,一個人回到這裡。」
「啊……」莫晚楹聽到這個堪稱為秘密的家事,有些局促不安,「對不起,勾起了您的傷心事。」
「說什麼傷心不傷心的,為什麼你會把離婚歸類為傷心的事呢?」老太太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色澤,臉上的皺紋花像是見到了朝陽一樣,「我當年離婚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不後悔的事,之後的每一天我都生活在幸福里。」
莫晚楹的內心不知該用詫異,還是震驚來形容聽到這句話的反應,周聿澤的奶奶,因為與他爺爺離婚,而每天覺得幸福,無論是這件事情本身,還是老太太對於人生的理解,都遠超她的思想境界。
「我跟他爺爺啊,是相親認識的。」老人突然說起了往事,「當年我們那會兒,還不是什麼自由戀愛,家裡長輩這麼安排,也就這麼嫁了,就這樣不咸不淡地過了這麼多年,生下他爸爸之後,我就離婚回來了,哎。」老人沒來由地嘆了口氣。
莫晚楹傾耳靜聽,卻見老人嘆完氣之後,卻沒有繼續話題,反而跳脫了一段,說起了周聿澤:「阿澤的童年,太慘澹了。」
為什麼話題從談到阿澤的爸爸之後,直接下了「童年太慘澹「這樣的定論?是他在家裡過得很不好嗎?莫晚楹滿頭問號。
廚房裡傳來水龍頭嘩啦啦沖洗什麼東西的聲音。
莫晚楹回憶了一遍周聿澤曾提過的,母親在他七歲那邊病逝,父親再娶,有了繼母和繼弟,這樣想想,童年確實不會過得太愉快,所以才會受不了跑到漳州來了吧。
老人還沉浸在自己的遺憾里:「不管是我和他爺爺的婚姻,還是他父母的婚姻,都是不幸福,他從來就不知道一個幸福的家庭應該是什麼樣的,別看他事業上很成功,但我估計他八成不知道應該怎麼哄女孩子開心,大概率也不懂怎麼表達愛,整個人像個木頭,誰要是做他女朋友,估計得倒了大霉。」
莫晚楹張了張口,老人口中倒了大霉的當事人,就在眼前。
對於周聿澤個人的私事,她以前想知道,現在不想了,知道太多對她有什麼用呢?
好在老人調轉了話頭,開始聊起她院子裡的花,還領著她去參觀了一番。
早春的花種開出了一片絢爛的顏色,瞧著就讓人心情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