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琢舟略微歪著頭,像是沒注意到裴徹異常凝滯的表情一般,輕輕扯了下唇角:「裴先生,其實我有點好奇,你大概什麼時候才會對我膩味?」
「琢舟……」裴徹的瞳孔中倒影出閔琢舟優美凝練的表情弧度,無論是刻意上揚還是牢牢繃緊的線條就像是一條細緻堅韌的身子,無聲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其實我或許應該感到榮幸?畢竟五年了你都沒睡夠我。」
閔琢舟微微眯起眼睛,他原本並不想和裴徹探討這個問題,但這個一貫驕傲矜持的男人在昨天夜裡不知道抽了什麼瘋,一刀捅穿彼此的體面,閔琢舟捫心自問,承認那話就像是割在他自尊上的薄刃,刺得人心生疼。
裴徹有一瞬間的失神,大腦中最引以為傲的分析就像是出了故障的機器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在接觸不良的邊緣飛出電火,灼痛了整個神經。
或許是因為一整晚情緒的過度消耗,閔琢舟在擲出這個問題後,心中沒有半分輕鬆的感覺,只覺得疲憊,他不再注視裴徹想要將他吞噬的目光,抽過來被子靠在床頭軟包上,低頭自顧自啃起了包子。
「我說的……是氣話。」
在一段漫長的冷靜周期後,裴徹喉嚨上下一滑,這已經是他在過往乏善可陳的感情交流經驗中,能找到的最像「道歉」的話。
閔琢舟平常張口即來的「好言好語」在裴徹的語言系統中就像是個沒有錄入的bug,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言語單薄,只好乾癟地杵在床邊,就像是個做錯事但找不到解決方式的小孩,擰巴著和閔琢舟較勁。
閔琢舟沒吭聲。他慢條斯理地咽下甜糯適中的豆沙餡料,一種不可接近的冷漠姿態將裴徹的一舉一動隔絕在外,晨光落在他纖細清晰的鎖骨之上,一枚泛紅的牙齒印被高光點出,如同復現昨夜濕淋淋的糾纏曖昧。
裴徹喉嚨一緊,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床上倚臥的男人的一舉一動對他有多麼大的吸引力,那種難以描述的失重感覺使他漂浮在一種無法識別的思緒之中,又被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警惕拴住,最後只能孤憤地轉化成利刃一般的攻擊感,從沉冷的氣質之中散發出來。
在近乎尷尬的沉默氛圍中,閔琢舟分出一點思緒復盤昨夜爭執的脈絡,分析他們之間那根火藥的引線是怎麼燃著的。他不喜歡這種消耗雙方精力和情緒的爭吵或者冷戰,更習慣去解決問題,於是開始倒推他們的矛盾起點,思緒落回了裴徹深夜攜來的一縷檀香。
不……或許矛盾的種子在更早的時間軸線上就已經埋下刻痕,大概從裴徹深夜離開的那一刻起。
當初的失落與彆扭已經被後續更加激烈的情緒所覆蓋,閔琢舟現在想起來要比昨夜的情緒穩定很多,卻依然對這件事情如鯁在喉,甚至隱隱壓過了後續裴徹對他的口不擇言和上下其手。
「我當時情緒不對,你別往心裡去。」在漫長的沉默中,裴徹終於有幾分站不住了,他雖然仍然認為沒有那句「好聚好散」珠玉在前,自己絕不會毫無分寸的說出那種傷人的話,可他也不願意閔琢舟真的把自己那句口不擇言的話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