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心猛地一震,在鶴京這期間她讀了許多話本,書里描寫郎君愛慕心上人時,便要寫到這個郎君的眼神是那麼溫柔、那麼專注,不捨得勻給他物他人一分心思。
這,這不就是那個寧王世子看向自家娘子時的眼神嗎?!
白芷大為震驚地一路順拐下了山,心裡思緒混亂,腦子裡想著各種世家貴公子戀上無名女子,最後要麼天人兩隔,女娘命喪黃泉,而公子娶佳妻,要麼雙雙私奔,浪跡天涯。
這,這怎麼看都不是個好命啊!?
白芷心情複雜地在山腳下等著自家娘子,心情複雜地看著那個寧王世子抬手摘去娘子鬢髮上的落花,心情複雜地看著自家娘子懵懂的神色。
「你在想什麼呢?」
宋婉看著白芷恍惚若飛升的表情,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奇怪道:「也沒發燒啊,怎麼開始在一旁碎碎念了?」
兩個人都已經上了馬車,裡面角落還坐著一個手腳被綁住的阿竹。
聽到宋婉的話,阿竹眯著的眼睛緩緩睜開,先將宋婉上下仔細看了一番,方才把目光移到看著有那麼一點痴呆的白芷臉上,語氣沉重:「她人都傻了你看不出來?不扔留著過年添道菜?」
這句話著實冒犯,不是在說白芷是個小豬嗎?
宋婉丟給阿竹一個眼刀,心想這人怎麼嘴比梁恆還要毒?
梁恆身份擺在那裡,言語起碼尚有修養,阿竹則是口無遮攔,主打一個誰都不放過,看起來是比梁恆欠揍十倍。
「你傷口不疼了?」
宋婉涼涼地問:「有空說別人的時間,不如多花些時間想想等會到了大理寺,該怎麼交代罪責。」
阿竹喉間一哽,道:「哎,宋婉你!」
宋婉則不再理她,老神在在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潤喉。
剛剛下山還不怎麼感覺自己的異常,現在歇了下來,宋婉才發現自己的咽喉有些疼痛不適,自己探手摸了摸額頭也是比往常略微熱些。
不過應該無礙,自己精神尚可,待通過今日考核再回去調理身體也不遲。
車隊走的官道,路途沒有來時顛簸。明晃晃的日頭升的高了,氣溫也隨之升起來,車內便稍顯悶熱。
梁恆軟骨頭似得靠在一旁的涼枕上,眼瞼微闔,半掩住清亮烏眸的情緒,唇角平直,神情冷淡,唯獨將那日一時興起買下的竹簪不停在指間翻轉,令人眼花繚亂。
升吉坐在一旁,看著梁恆的神情,不敢出聲打擾,只打起一側的帘子,讓路上的風灌進來驅散一些悶熱之意。
車內的靜寂延長到馬車即將進鶴京城內,梁恆指尖飛舞的竹簪突然滑落,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青色的影子眨眼飛出了馬車窗外。
梁恆:……
升吉:……(瑟瑟發抖)
「停車。」
聽到梁恆冰冷的聲音,升吉連忙撩起門帘對馬夫道:「停車停車,世子讓你停車聽不見嗎!?」
馬夫連忙勒緊韁繩,將車穩穩噹噹地停了下來,剛一轉頭想問升吉是發生了何事,便見余光中閃過一藏藍色的身影,徑直從車上跳了下去。
「剛才那是,世子?」
升吉點頭,也快步跟了上去。
宋婉所在的馬車隨在梁恆那輛之後,後面的馬夫見到前面突然停了下來,也急忙停車。
感受到馬車行走的顛簸感消失,宋婉撩起帘子問:「怎麼停下來了?」
馬夫也是一臉困惑:「這,我也不知道,是世子那輛在前面先停住了。」
宋婉剛要傾身而出,下了馬車正要向梁恆那邊走去,卻聽見不遠處升吉的慌張喊聲:「唉,世子您慢些走!這日頭曬的很啊!」
宋婉剛一抬頭,便看見梁恆大步流星地向自己這邊走過來,卻偏偏在離自己兩三步時陡然放緩了步調,好像一下子無措起來。
這一段沒有綠樹遮掩的官道,陽光明媚耀眼地眾生身相,宋婉在日頭下微眯著眼眸,有些看不清梁恆的面容,只好率先問他:「大人可是有事要談?」
否則怎麼走出這麼大刀闊斧,似要來拿人是問的派頭?
「……」
梁恆負手站著,背著光,良久方淺嘆一口氣:「之前在譚拓寺無意撿了一個東西,以為是你的。」
「嗯?」宋婉可是清點過自己的行李,絲毫不差的,她疑惑地蹙眉:「是什麼?」
「手伸出來。」
宋婉乖乖照做,將手掌伸到梁恆面前,梁恆低頭看著宋婉的手掌,又向前走了兩步,縮短二人的距離。
隨後,將一支款式典雅時新的竹簪放到了那微涼的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