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微愣,低頭看向面前擺放著的依舊滾燙的茶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小姑娘壓根沒想著讓她喝。
「多謝。」她接過果茶,抿了一口,水果和茶味融合,覆蓋了澀味,她抬起眼皮瞄了眼神情溫和的孟懷瑜,故作輕描淡寫地問,「若我非要下船,你當如何。」
絲竹樂漸漸平息,舞姬擁著羽衣步履緩緩地邁下圓台,裙擺掃過台面,勾下幾片羽毛紛飛。
孟懷瑜伸手抓住飄至身側的羽毛,垂眸看了半晌後,忽地笑了:「夫人心底清楚,為何還要求一個死心的答案。」
她鬆開手,任由羽毛從掌心溜走,彎起的眸色幽深,似寒潭冰涼:「關副將前段時間死在隔壁小巷子裡,你想知道關副將是如何死的嗎?」
陶氏汗毛盡數炸開,貼在後背的陰冷仿佛揪住了後頸,她下意識地再次後挪,試圖離少女遠一些。
搓著手臂的雞皮疙瘩,勉力彎起唇:「不想知曉,孟姑娘爛在心裡,不用告知我。」
她伸手覆住肚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字一句道:「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煩請孟姑娘別做得太過,陶氏的幾個幼兒我也不是一定要保的。」
孟懷瑜噙著笑意:「夫人憂心了,懷瑜既然應諾,必保他們無恙。」
她站起身,偏頭望向空蕩蕩的圓台,今日的最後一場舞結束,部分來此看演出的客人覺得無趣,陸續離場。
教坊與冬季一道變得清冷,奢靡的熱鬧同寒風般消弭。
「聽聞今晚會有打梨花表演,夫人若有興致,不妨再多坐片刻。」
陶氏仰頭望著她,沒應聲也沒拒絕,捧著那杯花果茶又喝了一口,少女彎著眉眼笑得溫柔:「時辰到了,懷瑜告辭。」
陶氏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想了半天沒想通為何分明是她喊自己來教坊一敘,自己卻還要花錢付陪聊的時間。
教坊舞姬都這般缺錢?
——
臘月初二,大雪。
氣溫一降再降,街道兩側的枯樹堆積著薄雪,寒風颳過簌簌地往下落,在樹根邊堆起小小鼓包。
孩童穿著厚重的衣服如年畫娃娃歡蹦亂跳,抓起路邊的雪捏成小球,砸向同伴。
語笑喧譁吵得孟蘿時捂住耳朵也阻擋不了聲音鑽進耳朵,她煩躁地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最後用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像個蠶蛹扭動了幾下,然後漲紅了臉從窩裡鑽出來。
「大早上不睡覺打雪仗,等著。」她怒氣沖沖地套上鞋子,「這就下去教你們做人,打雪仗!」
她從衣櫃裡取出新做的冬裝,一層層地將自己裹起來,怕感冒還披了斗篷,板著臉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