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人不記小仙君,唯記仙城魔中魔。
余不禁想起,那年仙人登高遠眺,酒興之中忽悵然吟道:
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
雲水百姓無以報答仙人大恩,合力築仙人墓,命仙人所降服之異獸鎮守此處。
此處所畫所記,皆為雲水百姓搜集記錄而成。
這一本本集冊、一幅幅畫……
便是仙人來過這世間,最後的痕跡。]
鶯然失神地望著,轉過身,看向被立在眾書架前、大殿最深處的墓碑。
*
徐離陵一腳踩在鴻崖公頭上。
「砰」的一聲,鴻崖公頭砸進地面,血漿飛濺。
鴻崖公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用最後的力氣舉掌打向徐離陵,徐離陵縱身一躍,翩然落在遠處。
鴻崖公沒接著攻擊,而是撐著地面直起身。
他雙目已然渙散,仿佛死人,用盡最後一口氣對天大吼。
徐離陵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沒阻止。
雲水縣中魔霧瀰漫,他阻止,已毫無意義。
就在鴻崖公吼出的同時,遠在雲州守在命魂大殿的眾人,盯著鴻崖公那盞命魂已微的魂燈,心都沉到了極致。
他們已親眼看著數百命魂燈接連熄滅,卻連一絲信息都傳不回來。
此刻,竟連鴻崖公也性命危矣。
就在鴻崖公命魂熄滅的剎那,眾人忽聽一聲豁命的嘶吼,響徹命魂殿:
「聖魔……玄隱!」
*
鶯然輕念碑文。
「玄隱仙君徐離公子陵……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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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他光輝的過去與瘋魔的現在[貓爪]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
——李白《把酒問月·故人賈淳令予問之》
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王維《終南別業》
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佚名《青青陵上柏》
第17章
大殿忽震,碎石簌簌掉落。
身後響起巨石挪動的沉悶聲。
鶯然回眸,見那刻有「仙人墓」的巨石碑,此刻正緩緩升起。
一人站在門外黑暗處,清姿如鶴。
殿中長明燈光亮灑落他袍角,可見他一襲青衫,盡染血污。
書架上的集冊、博古架上的掛畫,皆在門開時幻若星辰,化點點螢光飛散。
鶯然手中的集冊,也開始慢慢消散。
鶯然先前看時,上面第一頁便記載:
[此冊為全殿書冊總記,可據此冊於殿中尋找仙人事跡的具體遊記。
因世所不容,為防朝廷搜查至此,此地特請玄修布下陣法。
若有朝一日,墓門開啟。
此地種種,將化為灰燼。
請後人小心,入墓走陣,莫開墓門……]
而此刻,墓門開了。
鶯然手中漸空無一物,於星塵飄散中,看著門外人走入殿內。
恍惚間,她仿佛還能看到畫像上那少年意氣凌雲的模樣。
他正一步步向她走近,經過那些畫像、那些千年的歲月。
是一模一樣的臉。
歲月也不曾削減他半分姿容,反倒將他的面容雕琢得更為攝人心魂。
可他的臉上,已再不見畫像上的少年意氣。
鶯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天下著小雨。
他安靜地望著天地,眼神平淡得仿若一片已被凍結千年的冰海,永遠不會掀起一絲波瀾。
此後她與他熟悉,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溫情、耐心和愛護。他的眼神,卻依舊是那樣的平靜。
她曾以為他就是那樣靜斂淡泊的人。
直到看到畫像上的少年,她才知道——原來他也曾興盛時飲酒吟詩,快意時踏山舞劍。
他走近,抬眸掃了眼她身後的墓碑。
鶯然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那殺戮的味道幾乎快要蓋過他身上原本清淨勝雪的冷香。
大殿內已空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