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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然聲音溫吞:「你若不答應,就不得帶走弦花。」

張復弦思量須臾,抬首微笑:「好,我發誓。」

他答應得太過爽快,鶯然不信。

即便徐離陵是魔,她也不會否認,魔性的狡詐與陰險。

她神色毫無改變:「若你違誓,我會叫懷真殺了你。」

此言一出,俱是怔然、俱是難以置信。

六名陰陽道修與趙銜月,也俱是心中輕嘆。

沒人把她這句話當回事。

畢竟,張復弦可是拔獄谷主,魔道魔尊。

徐離陵豈會為她,在這玄魔戰起之刻,抹殺魔道如此大將。

獨張復弦神色微變,有所遲疑地觀察徐離陵。

便聽徐離陵道:「我們家,一向由你母親做主。」

她說殺,便是殺。

長街霎時肅然無聲。

趙銜月暗暗驚愕,望向樓中女子。

她神態尋常,因杏眸不笑也清透,顯得格外親和溫婉。

可她的分量、她的決斷,皆超出了趙銜月的意料。

張復弦不復輕快,沉沉應了聲:「是。」

緩步走近弦花。

經過趙銜月等人身前,鶯然又道:「麻煩趙姑娘放他們走吧,作為交換——」

鶯然望向徐離陵。

趙銜月想要的是張復弦放棄他的布局。但此事事關魔道發展。

而有關魔道的事,鶯然並不想輕易替徐離陵抉擇。

她不言語,徐離陵也明了她意。

他道:「張復弦不得再研修冥魔之道。」

趙銜月臉上霎時綻放光彩。

鶯然暗自詫異,覺得這交易太重了些。但轉念又明白了什麼,不禁朝徐離陵笑了。

她轉面對趙銜月道:「正如懷真所言,這個交易,不知趙姑娘是否滿意?」

趙銜月哪有本事放旁人走,無本的買賣,她自是滿意。

不過……

她硬著頭皮,還是想多問兩句:「可以。不過,我有話想問你。」

鶯然:「請說。」

趙銜月:「張復弦已到如此地步,為何要給張復弦與弦花重修舊好的機會?」

在她看來,鶯然給張復弦的時限,便是這個目的。

鶯然:「並非機會。而是除了他,還有誰能為助弦花修復神魂,不惜一切代價?你能嗎?」

趙銜月語塞。

鶯然又問六名陰陽道修:「你們能嗎?」

六名陰陽道修望天望地。

一時激憤而戰可以,但常年累月地耗費心神,去養一個不應長久留於人世的魂魄,他們都做不到。

他們還要自己修道呢。

鶯然對趙銜月笑。

她不欲教導誰,但趙銜月底細不明,又身居高位,她終究多說了幾句:「以弦花如今的狀態,她若直接入九幽輪迴,多半會魂散輪迴道。」

「趙姑娘,或許在你看來,玄道之士,為道而死,是理所當然。為一時激憤而衝殺,更是快意恩仇,死生無怨。弦花如今留在張復弦身邊,實在太委曲求全。」

「但倘若是你的父親被困,你是寧願他死,還是願意他苟活下來,等待有朝一日與你重逢呢?」

雖這比喻令趙銜月不快,但趙銜月也非蠢人,聽出了鶯然的話中意。

她有所失神——鶯然所言,倒是與她師父的教導異曲同工。

她師父玉虛風本不欲收她為徒。

她因前世的二師兄之故,強行拜師後,她師父發覺她意圖對上徐離陵,便與她道:「你要明白,你要做的究竟是什麼。而非隨他人之言,因萬眾皆往,便也隨之憤而衝殺。」

趙銜月無聲地思量著:

前世,徐離陵並沒有夫人。

再往前許多世,聽二師兄說,徐離陵也一直是孤身一人。便是二師兄有同僚想以情感化,也連他的身都近不得半分。

更遑論談情。

徐離陵之殘忍冷漠,若非二師兄陰差陽錯選中此界,他說他一輩子都不會想對上。

這樣一個魔有了妻子。

趙銜月原以為,鶯然應是徐離陵打發時間的玩物。或許有幾分憐愛,卻也絕非真情實意。

與鶯然在乙玄道一交鋒試探後,鶯然的溫吞,面對徐離陵時的小意、依賴,更讓她覺得,鶯然是個嬌弱的、依附著徐離陵,聽他指揮的人。

可今夜這一切告訴她:

這是個不凡的女子。

她甚至能左右徐離陵的決策與行動。

若是從她下手……

趙銜月若有所思。

待回過神來,只見張復弦已攬住低垂著腦袋的弦花,帶她離開。

夜深了,雪還在下,有風起,更是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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