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馨寧得知自己大哥以後再也不能醒過來,哭得更厲害。小林聽表面安慰她,實則幸災樂禍。
「嗚嗚嗚……他們說我大哥、大哥死了。」段馨寧趴著哭道。
小林聽看著段馨寧哭腫了的眼睛,心情愉悅,卻假惺惺露出同樣傷心的表情,擠出幾滴眼淚,眼眶紅紅地勸她不要太傷心。
在外人看起來,小林聽是真心實意對待段馨寧這個朋友的。
不然馮夫人也不會因為怕段馨寧太過傷心,整天哭,吃不下飯,所以遞了張帖子到林家,請身為林家七姑娘的小林聽來相陪。
在小林聽來段家陪段馨寧之前,林三爺囑咐過她,要好好地對段馨寧,凡事依著段馨寧,她現在唯一的用處就是討段馨寧歡心。
小林聽對林三爺說的話嗤之以鼻,但佯裝乖巧應下了。
她清楚只要自己不順他意,就會被責罰。上次段馨寧去林家,想餵她吃龍鬚酥,她不想吃,拒絕了,結果被林三爺狠扇了一巴掌,嘴巴都被扇出血,腫了幾天。
林三爺是等段馨寧走了才關上門懲罰她的,段馨寧不知情,可這也不妨礙小林聽厭惡她。
漸漸的,小林聽懂得一個道理,不想受罰,學會演戲,然後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利,將隨意欺負她,瞧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腳底。
包括段馨寧。
今天是段黎生葬禮後的第三天,小林聽哄睡了段馨寧,隨意躺在她柔軟的床上,細細地聞著上等香料散發出來的氣息,幻想自己才是備受寵愛的名門望族貴女。
段馨寧睡得沉,任憑小林聽翻來覆去,她也沒醒過來。
小林聽翻來覆去一會,忽然覺得無趣,坐起來盯著段馨寧看了眼,跳下床,繞著裡間走一圈。
伺候段馨寧的僕從全在外間候著,裡間只有她們兩個人,沒旁人會看到小林聽做什麼,她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段馨寧的房間。
陽光穿過碧紗窗灑進來,照著錦繡被褥,檀木雕花拔步床。
離窗最近的梳妝檯上,金鈒花釧、金牡丹簪頭、蝴蝶金步搖等精美首飾多得令人眼花繚亂。
梳妝檯隔壁是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放了不少書、珍貴的硯台,兩側雪白牆壁垂掛名人畫卷,角落裡還有一把價格不菲的古琴。
小林聽雖然不太懂這些東西,但能感覺到它們都是極好的。
好是好,就是不屬於她。
小林聽沒心情再看下去,走出裡間,跟外間的僕從說段馨寧睡了,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僕從知道小林聽是重要的客人,沒攔她。
出去後,小林聽到後院摘了幾支開得漂亮的花,掰下它們的花瓣碾碎,扔進面前的小湖裡。
扔著扔著,她發現湖對面的涼亭有人,立刻停下扔花。
小林聽看向涼亭,裡面坐著個身穿守喪素衣的小男孩,他五官還沒完全張開,卻也生得極漂亮了,粉雕玉琢,唇紅齒白,像細緻的泥偶,壓根不像凡間人。
她記得他,他就是段馨寧那個愛看書的二哥段翎,比她大四歲的他今年也才剛滿九歲而已。
小林聽不確定他有沒有看到自己折磨花,朝涼亭喊了一聲。
「段二哥哥。」
五歲女孩的聲音有點軟,小林聽還刻意放柔了點。坐在涼亭里的小段翎似乎才看到她,放下了手中書,目光溫和,卻又有難以察覺的冷淡。
「林七妹妹。」
小林聽走進涼亭,虛情假意道:「段二哥哥請節哀。」她討厭段馨寧,也討厭段馨寧這個仿佛沒缺點的二哥段翎。
她幼稚地想他們最好傷心死,就此一蹶不振,卻又繼續裝模作樣道:「我阿娘說過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要照顧自己。」
小段翎抬眸直視她。
他從不知節哀為何物,因為心中並無絲毫哀意。
就算是他自己的親大哥不幸死了,也沒傷心的情緒,跟往常一樣。他聽了小林聽的話,掃一眼她曾在湖邊用力碾碎過花的手,又掃一眼她好像帶關心的臉。
她皮膚白裡透紅,發間沒簪珠花,只有小小流蘇,長辮用絲絛綁著,打扮得很素,畢竟段家剛辦了喪事,是客人也不好穿太艷。
小段翎收回目光:「林七妹妹是過來陪令韞?」
小林聽點頭,說哭就哭,眼淚嘩啦落下:「令韞得知段大哥哥……很傷心,這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所以我便來陪她,她剛吃了塊糕點,也終於睡著了。」
哭得怪可憐見的,根本不像面帶恨意往湖裡扔花的人。他一邊無動於衷想著,一邊遞了張帕子給她:「辛苦林七妹妹了。」
他雖還不大,但謹守世家的禮節,對她的態度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