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裴景聲打住,他沒想到朱秘書還有這麼愚不可及的一面,「那你就去找人,聯繫警方查監控還是可行的,找到了也不用馬上上班,這幾天薪酬給你算著,調理好你的狀態,出去吧,把文件帶走交給祁助理。」
朱秘書一番感謝後抱著文件快步走出,腳步聲聽出幾分迫不及待。
裴景聲無言,捏著眉頭緩解聽到如此和美家庭的小糾紛的煩躁。
在此之前,他都沒意識到,二十歲還是個小孩。
他自毆打裴優林後就搬出獨住,那時也不過十三四歲。
接觸到的合作夥伴,更是沒幾個家庭和睦的。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即便晚一點,成年後也不該再寄居在父母家中,無論如何都該獨立出來。
因此,裴景聲此前竟絲毫沒意識到,羅閔除了他,沒有其他託管一隻耳的對象有何不妥。
羅閔為什麼從來沒提到他的家人?
羅閔今年,似乎才十八歲。
第62章
誠然, 裴景聲是個剛愎自用、我行我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符合所有負面評價的偽君子。
他本人對這些評價樂見其成,如果誰背地誇獎他心善、仁慈,那才值得好好反省。
他這二十多年來所行善舉屈指可數,當然他也不是作奸犯科的那類人。
裴景聲只是習慣漠視。
情緒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恐懼讓人謹慎, 期待令人充滿幹勁,怒火會吞噬理智, 作為平靜的看客, 他理所當然地忽視著內因而享受演出。
何必在意呢?
裴景聲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在意。
在他終於意識到維繫關係需要平等的對待、真誠的關切,為羅閔的妥協志得意滿時, 卻猛然發覺, 好像他仍然陷在自己的世界中。
裴景聲又犯了自己最大的毛病。
他竟然現在才醒悟,無論是羅閔作為黑貓還是以人形出現,主動或被動地與裴景聲相處, 都是走進了裴景聲的生活,而羅閔本人,卻將他的生活捂得緊緊的。
羅閔與他一同生活,但裴景聲對他知之甚少……
……
一隻耳幾乎是擦著車門衝下的車,若非裴景聲早有先見之明系上牽繩, 只怕是連黑犬的一根狗毛都別想見著。
「別急。」裴景聲安撫一隻耳過激的情緒, 可步子邁得比平時更大, 毫不費勁地跟上一隻耳。
道口的小賣部緊拉著捲簾門, 貼了紙條。以裴景聲絕佳的視力看清上書內容:有事外出,歸期不定, 有事撥打電話**********
這幾日晴,漂亮遒勁的字跡僅僅落了層灰,保留完好。
羅閔沒有向他隱瞞行程, 但裴景聲這些天來頭一次意識到,原來這幾天羅閔都在和陳嘯相處,同吃同住。
他們是怎樣相處的?
又是怎麼結識的?
是能冒著風險陪同的朋友,為什麼不肯向陳嘯暴露秘密呢?
除了陳嘯,羅閔其他的朋友和親人呢?
本該是在上高中或進入大學的年紀,可羅閔從來沒向他提起過任何學業上的情況。
不止是學業和家庭,羅閔幾乎對他的私生活一字不提,盡職盡職地扮演一隻乖巧的黑貓。
朱沁還當她二十的妹妹是不知事的孩子,怎麼到了羅閔這兒,卻有意無意地避開了談論呢?
裴景聲心神流轉,竟然平白生出幾分愧疚來,牽連五臟扯動六腑。
他駐足的時間太長,一隻耳已等不及在他身邊打轉,用牽繩將裴景聲雙腿繞圈捆起。裴景聲低頭一瞧,得了黑犬兩隻白眼。
「你是想讓我走,還是不想讓我走。」想起羅閔,裴景聲對一隻耳多攢了幾分耐心,和緩說道。
習慣了一人一狗爭鋒相對,一隻耳也不為裴景聲的好顏色打動,甩甩腦袋,自顧自地就要離開。可裴景聲這等量級,是它如何也拖不動的,最終仍是在平靜的注視下,慢悠悠將繩圈解開。
裴景聲只將羅閔送到過街口,此時只能跟在一隻耳身後由它帶路。
卻不想一隻耳一直在外徘徊。
「你已經在這兒繞了兩圈了,羅閔不在家,你在城中村找多久都等不到他。」
一隻耳聞言停下步子,眼珠定在裴景聲身上,似乎在打量思索什麼。裴景聲立在原地受它審視,氣定神閒。
他們來得早,日頭還掛在西邊,幾戶人家卻是已起灶點火,從窗縫裡湧出油煙來。鍋鏟碰撞在一塊兒,乒鈴乓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