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蕎震驚:「什麼!小時候!」
她低頭擺著手指開始數,最後實在是數不過來,一言難盡道:「也就是說你竟然暗戀了我這麼多年,我卻不知道?天呢,我還說你是個榆木腦袋呢,我看我才是那個榆木腦袋!」
顧知洵眼含笑意:「也不能這麼說,上學那會我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你不知道很正常。」
他站起身,拉開遮擋住視線的窗簾,做了個總結:「所以如果我們之間會有什麼故事,那一定是你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和十八歲的我。」
顧知洵回過頭,身體背著光,輪廓朦朧:「而我,還在等著四十三歲的你回來。」
突然亮起的窗戶有些刺眼,顧知洵的話也隨著陽光一起刺進林蕎的心,他站在那明明如山一般,卻讓她越看越孤獨,越看越寂寥。
林蕎的音量很低,帶著些忐忑:「可要是…要是那個我永遠都不回來了呢?」
顧知洵靜了會,然後輕輕嘆了口氣:「如果是以前,我會告訴你我不會再等了,但你來了以後,我想起了所有被時間模糊的過去,我覺得我應該繼續相信你,繼續等下去,十年,二十年,直到垂垂老矣,或者換句話說,在我死前的那一天,我依然都會等你回來。」
林蕎心頭酸澀,一路蔓延至她的嗓子眼,顧知洵雖然把話說得很淡然,甚至輕鬆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事,可林蕎就是覺得很難過,這種難過不是撕心裂肺轟轟烈烈的,而是無聲無息,平淡寂靜,像是空氣像是水流一樣柔和卻一直存在,無時無刻不環繞在人的心頭。
她無力地垂下頭,揉搓著睡衣的衣擺,其實她心裡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現在她卻覺得那些話都沒有必要說了,因為顧知洵的答案已經能夠回答所有問題。
最後,林蕎只能說:「等我回到了我的世界,聽你的話乖乖上學乖乖考試,在我長大了以後,我們還會在一起吧?」
顧知洵看著床邊那個落寞的小身影,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握緊,又鬆開,等她抬眼看向他的時候,顧知洵恢復如常,點了下頭回答。
「會,一定會。」
得到肯定的答案,也算是給林蕎一點安慰,她的心情從來都是藏在臉上,那些難看的神色終於消散了些,與之替換的,是一種沒精打采的疲憊。
林蕎昨晚為了思考顧知洵的問題,幾乎整夜沒睡,精神上很疲憊,身體上也很疲憊,顧知洵發現了這一點,他上前幾步拉開臥室的門,然後對著隨他看來的林蕎示意。
「時間還早,回房間再睡會吧,你今天下午不是還要和朋友去吃飯嗎,養好精神才能玩得開心。」
林蕎還想再纏著顧知洵聊會天,可她也的確是有些困了,剛才精神亢
奮的時候感受不到,現在一平靜下來就感覺頭懵懵的,眼睛也很乾澀,還一個勁想打哈欠。
顧知洵說的有道理,她下午還要出門,是該睡一覺養好精神,她磨磨蹭蹭地站起身,磨磨蹭蹭地經過顧知洵的身邊回了自己的房間,又磨磨蹭蹭地爬上床。
顧知洵目送她回屋,正想去忙別的事,就被林蕎連喚了好幾聲名字,把他叫進了她的房間裡面。
顧知洵進去的時候林蕎已經躺進了被窩裡,只露出一張小臉,睜著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他。
他好笑地問:「有忘記說的話?」
林蕎瘋狂點頭,她伸出一隻手拍拍床邊示意顧知洵再離得近一點,等他走到了床邊,才緊張地望著他面露擔憂問:「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顧知洵,我要是真不走了,豈不是會看到你一直一直變老,直到——」
她一頓,連死字都不敢說,確定眼前的男人還身強力壯著,才蠻橫地說了三個字:「我不要!」
顧知洵笑了笑,他坐到了林蕎的床邊,給她掖了下肩膀處的被子,他並不認為死亡是個不可以提的禁忌話題,人的壽命終有盡頭,只不過是或早或晚的差距而已。
這些年他身邊有許多人離去,親人、朋友、老師……有的時候,能夠無病無災的壽終正寢其實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只不過他能明白這道理,林蕎卻不能,在她的眼裡所有死亡都是可怕的。
顧知洵只能儘量輕描淡寫地說:「蕎蕎,我們年齡差的太大,如果你回不去,我肯定要走在你前頭,這很正常。」
林蕎眼眶瞬間就紅了,剛才所有的忍耐在一瞬間破功,她耷拉著嘴角失落道:「可是對我來說……不久前你還跟我年齡一般大,我們一起背著書包去上學,一起用cd機聽著歌,你讓我怎麼接受你會比我早走這麼多年啊?」
顧知洵沒戴眼鏡,那雙好看的眼眸能讓人清晰的看到,內雙的眼皮,如墨的眸子,還有裡面比靜止的湖泊還要穩定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