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林蕎來說,她差點就失去了重要的親人。
黑車凹陷的車頭上冒著寥寥白煙,夾雜在帶著寒意的冷風中,林蕎走到車旁,用力拽開已經變形了的車門,裡面穿著病號服的男人蜷縮著身體不斷咳嗽,面白如紙,捂住口鼻的手背上還貼著醫用膠布。
林蕎半蹲下來與他平視,淚水充斥眼眶,嗓子眼裡一陣陣酸澀。
「顧知洵…你……」
你怎麼會來?
明明她受到限
制什麼都不能說,明明他生了重病自身不保,為什麼卻還是能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從天而降,仿佛擁有了預知的能力。
可林蕎知道,顧知洵根本沒什麼特殊的能力,他就是一個普通不過的普通人,不再年輕,眼角有了細紋,性格也沒有一絲出彩的地方,像是本放在博物館中無人問津的舊文書。
不,滾燙的淚珠從林蕎眼角划過,或許顧知洵是有超能力的,他的能力就是……會為了愛著的人付出一切。
林蕎嗓子酸澀到說不出話來,沒能把問題完整的說出,顧知洵卻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想問什麼,沉沉的雙眸落在林蕎身上,嗓音如同在砂紙上打磨過般沙啞。
「你昨天…咳…狀態不太好,我想起之前你拜託過我的那些事,有種不好的預感,一整晚都睡不著覺,就想在你說的時間點來這裡看一眼,沒想到…咳咳…」
顧知洵才說了幾句話就開始咳個不停,他本身就狀態不好,又經歷了巨大的撞擊,此刻覺得眼花繚亂,頭暈反胃,連看面前的場景都有著重影。
林蕎眼皮一顫連忙搖頭:「別說了,那些已經不重要了。」
她抬起手,靠近他想要試試他額頭的溫度,卻不想顧知洵臉上閃過驚慌,扯起衣服遮住半張臉,將頭朝著反方向轉去。
「蕎蕎…你離我遠一些,不要傳染到你。」
林蕎一愣,隨後緊緊抿了下唇,泛紅的雙眼中閃過一分倔強,她非但沒有因為顧知洵的話停下,反而一把扯開他遮住臉的衣服,另只手翻過來放在他的額頭上,語氣聽起來兇巴巴的,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傻不傻!都這個時候了什麼傳染不傳染的,你額頭燙的快要能煎蛋了!等會處理完這件事你立刻回到醫院去!」她稍作停頓,音調降了些,低下頭喃喃的重複著一句話,「但是,顧知洵,還好你來了,還好你來了……」
『啪』,一滴眼淚砸在地上,炸開了一朵無色的花,也同樣砸在了顧知洵的心中,泛起了一片巨大漣漪,林蕎低著頭,顧知洵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夠想像到,他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那輛灰車,眼中閃過駭人的憤恨,帶著冰封萬里的森寒。
只是這些情緒在轉眼看向遠處的顧星然時,一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剩下的只有無盡慶幸和珍愛,林蕎抬眼時看到的正是這個場景,不善表達的父親遠遠望著自己的兒子,放置在腿上的手略微發抖,不知是因為生病,還是剛才差點就要失去孩子的驚恐,他連指甲蓋的位置都有些發青。
林蕎下意識握住他的手,掌心中傳來一片冰涼,觸感像是冰塊一樣僵硬,她這才發現顧知洵身上的衣服少的可憐,應該是急急匆匆從醫院離開,連件外套都沒來得及穿上。
怕顧知洵再著涼病情加重,林蕎立馬想把身上的外套脫給他,才拉開拉鏈又想起他還被卡在座位上,連忙又空出手想扶顧知洵下車。
顧知洵把頭朝林蕎的反方向扭:「先去看看星然吧,別管我了,我自己可以下車的。」
林蕎不聽勸阻,攙扶住他的手臂,腦袋朝著顧星然那邊轉了轉,只用餘光瞥了一下就迅速收回視線,苦笑一聲。
「看到他沒事我就放心了,至於安慰…就暫時交給江彥那小子來吧,我還沒想好用什麼理由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等我編好藉口再去找他也不遲。」
林蕎將車門整個掰開,用力地扶住顧知洵,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你也一定有很多好奇的問題吧,放心,等今天的事解決以後你可以盡情地問,我會把能告訴你的儘量都告訴你,我知道我的話可能聽起來神神叨叨的,但其實我也不想這樣。」
說的少解釋不清,說的多時間會重來,內容沒人能記得住,林蕎在心裡深深的嘆了口氣,她究竟該怎麼跟他們解釋這一切呢?
顧知洵垂眸,看著被變形的車頭卡住的腿,沉默數秒之後搖了下頭。
「我不好奇。」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讓林蕎的動作停在原地,她詫異的低頭看顧知洵,嘴唇微張,顧知洵迎上她的視線,很輕的揚了揚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