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階便把摺子塞回了懷裡:「漕糧之事耽誤不得,看來我只能入宮去請奏皇上了。」
說完他向陳奇點了點頭,目光從他手上摺子掠過,走了出去。
宮裡頭,高洪正在侍奉皇帝湯藥,御案之上擺著一堆摺子,旁邊還有一張條案,同樣也擺著摺子和紙筆。
「胡玉成年初奏請二十萬兩銀子造船,半年過去,還只能挪出八萬兩。皇陵修造需採購磚石楠木,尚缺十三萬。西北那邊每年也要分撥幾萬兩的軍餉,該今年分撥的也還未曾到位。」
高洪說著把晾好了的湯藥遞到皇帝手上,「嚴家那邊昨夜裡就已經報送八十萬兩銀子上來,要為嚴述所犯之罪稍作彌補。嚴頌稱半個月之內變賣家產田地,也必然湊齊予皇上。」
皇帝半低著頭喝藥,從高洪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臉色。
第362章 嚴閣老會想辦法的
站了會兒,等不到皇帝的回應,高洪也屏著呼吸輕手輕腳地退開了。
到半路時皇帝忽道:「那日朕問你,嚴家有多少錢,你是怎麼回答的?」
高洪頓在原地,良久才轉過身來。
一看皇帝正雙目直視著自己,他連忙跪下來,抬手掌起了自己的嘴:「小的該死!小的對嚴家的家底實在不知!前番胡說八道,還請皇上恕罪!可此番卻是嚴家自個兒報上來的,小的不敢妄言!」
皇帝收回目光,陰陰地望著前方。
高洪牙齒碰牙齒的跪了一會兒,抬頭看皇帝沒有繼續斥責,又說道:「小的委實不如沈太尉手段,不但對於嚴家所犯罪行了如指,而且對他們剋扣宗室年例的數目都如此清楚,想必也是在戶部費了好一番功夫吧?
「小的不敢越權,官吏家宅內部的事,實在無從得知。」
皇帝眯起眼來:「你是在告訴朕,沈博越權行事,插手戶部政務?」
「小的怎敢?」高洪抬頭,「沈太尉此番畢竟也是為太子殿下出頭,事急從權,即便是有些許逾越之處,也是能理解的。」
皇帝冷哼了一聲,輕輕晃動著手裡的湯藥:「好一個事急從權。你這不但是在暗指沈博插手戶部,還在告他與太子勾連。」
「皇上明鑑!小的絕無此意!」高洪高聲喊冤,把頭垂下。
皇帝走到他面前,突然一腳踹到他胸口。
高洪應聲倒地!嚇得臉色全白,趴在地上匍匐前行:「皇上!」
「你與嚴家勾結,當朕不知?」
「……小的冤枉!」
「閉嘴!」
皇帝怒斥。
高洪一聲哭訴立刻咽進了喉嚨底。
皇帝垂眼:「朕再問你,嚴家到底犯了多少事?」
高洪牙齒打戰:「小的,小的只知,嚴家放在院角的痰盂都是羊脂白玉的,嚴閣老和嚴述進餐的筷箸湯匙,都是赤金打造……小的還聽說,嚴家有良田數十萬頃,南北各鎮商鋪無數……」
他喘了口氣看著皇帝,又說道:「有一回在嚴家,小的還聽他們管事抱怨,錢放在庫房裡都生了霉……就這麼多,小的也萬萬不可能看到他們的帳簿!」
「朕是問你,除了貪污,嚴家還幹了什麼?」
高洪瑟瑟地道:「小的,小的終日在後宮之中,前廷之事實在不知!」
皇上望著他不語。
他又趴地哭訴:「小的這就去查!」
皇帝回到榻邊,重新端起了藥碗,臉色平靜的好像方才的盛怒根本不存在。
「傳賀平。」
高洪頓片刻,爬了起來:「是!……」
皇帝望著地下,良久後才將這苦苦湯藥送入口裡。
風湧進來,翻起了面前金麒麟壓著的幾頁紙。
紙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字。
「稟皇上,陸尚書求見。」
賀平還沒到,黃門郎便入內稟報。
皇帝拿起旁側摺子,蓋住這幾張紙:「讓他進來。」
陸階來到乾清宮外,剛剛與高洪擦身而過。
他目光在高洪仍然沒有血色的臉上划過,然後緩步朝殿門走去。
透過殿門可以看到皇帝半個影子,他略站了站,然後進去:「臣叩見皇上。」
「何事?」皇帝斜眼。
「戶部有幾道摺子,急著批覆。臣上內閣找不到人主事,只好前來叩見皇上。」陸階把本子遞上。
皇帝翻開看了兩眼,側目睨他:「朕記得你與沈太尉是親家。」
陸階望著地下:「承蒙皇上關照小女,臣與沈太尉這對親家,還是皇上賜婚成就的。」
「怎麼樣?這門親事朕撮合得可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