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出來,躲躲藏藏像個老鼠!」
含著怒氣的聲音在清寒的夜裡脆響異常,像把利刃往薛懷瑾心上扎了一下,驚得他也不敢躲了,一下從樹後跳出來,嘴裡囁喏著什麼。
「出來了出來了,你別惱了~」
偌大個人,恁大個個頭,此刻像個小媳婦一般站在桑瑜跟前,要不是桑瑜如今氣著,怕是也要笑出聲來的。
揣著兩手繞著薛懷瑾走了一圈,只聽桑瑜氣哼哼道:「怪不得藏頭露尾的騙人,原來是這般見不得我們聶家的身份,你倒是安心了,倒是將我耍得團團轉,好玩嗎?」
夜風此刻仿佛都因為這聲質問帶著刀子,薛懷瑾又心慌意亂了一瞬,忙不迭解釋道:「我並未是耍弄人,只是深知你厭我,若是告訴你我是誰,怕是理都不願理我,更別說同我說話了。」
聲音越說越弱,時刻反映著主人的稀薄底氣,桑瑜冷笑。
「你心中有數就好,我只問你,你這般謀算,到底是圖謀什麼?」
從他醒來不過半月,態度前後顛倒,天差地別,桑瑜不信他沒憋著什麼壞。
問道這裡,就看見一向被長安人說成性情彪悍張狂的少年露出了類似於少女羞怯的扭捏神態,看得桑瑜神情複雜。
是不是都是些風言風語,薛懷瑾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像傳聞中那樣,不管是幾日前,還是現在。
正出神著,就見對方一雙明眸璀璨,笑容明快答道:「這些我已經同你爺娘說了,我想與你並蒂連理,娶你回家。」
無論桑瑜以前有過多少愛慕者,但從未有一人會如此直白地當著她的面說這等思慕婚姻的話,她那臉皮哪裡遭得住,立即就火燎一般紅了。
「呸,說什麼誑言浪語,輕浮至極,當初你寧可那般羞辱我,還傷了我阿弟的腿也不願結親,如今倒是反悔了,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任你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我告訴你,沒門,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別再來招我!」
被這廝氣得心中堵得慌,桑瑜一番狠話撂下去,心臟跟著怦怦跳,但飛速划過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悵然。
頭腦發熱的她就要轉身進殿,不想再理這個讓自己心緒不寧的人,然剛有動作,就被他從後面扯住了……
薛懷瑾沒敢碰她的手,只是一把撈住了自己右臂挽著的帔帛,轉身那一下,被夜風揚起,淺粉色的輕紗在月光下雪白如練。
最後被一隻修長的手掌攥在手心,掙脫不得。
察覺到阻力,桑瑜回頭,看到薛懷瑾還敢拉扯自己的帔帛,勃然大怒。
「大膽潑才,你想做什麼!」
那小宮人還未回來,四下無人,要是薛懷瑾真想做點什麼她還真逃不脫。
於是乎,桑瑜心中有些緊張,疾言厲色,凶得不行。
大約是看出了桑瑜那一絲害怕,薛懷瑾忙不迭鬆開帔帛,恨不得長八張嘴來解釋。
「別怕別怕,我只是想彌補,若是不解氣,你盡可以在我身上打回來,我絕不……」
話沒說完,一陣風就迎著他的臉過來,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香氣。
還沒等他動下鼻子,臉上就落了一巴掌。
結結實實的一下,那聲音,比輔興坊最受歡迎的胡餅還脆。
薛懷瑾被這一下打蒙了,一臉懵然地看向桑瑜。
桑瑜也愣住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頭打鼓。
她真打出去了?
還這麼響!
完了,他不會惱羞成怒打回來吧?
桑瑜看著眼前比她不止高了一個頭的健碩少年,桑瑜害怕得往後退了幾步,顫著聲音道:「是、是你說盡可以打的,那我就打了,你不准生氣,也不准打回來……」
桑瑜的膽氣等不到他回應,一見他動了一下腿,立即大驚失色鑽進了殿裡,將屋門關得緊緊的,落下閂來。
「你別過來,不然我喊人了!」
脊背抵著房門,桑瑜虛張聲勢,但其實心裡七上八下的。
桑瑜沒等到那種男兒被傷到顏面的怒罵,只聽見腳步聲靠近,心中正忐忑時,外頭說話了。
出乎意料的輕言細語,好像被打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說了不必怕我,我怎麼會對女子動手,更何況是你。」
「我說話自是算數,若是未解氣,再打一下也行,只要你肯消氣理理我。」
還想說什麼,聽見遠處有細碎腳步聲傳來,薛懷瑾知道是那宮人回來了,只好壓下了滿腹心事,隔著門框摸了一下,遺憾道:「有人來了,我先走了,希望下次見面你願意理我。」
說罷,腳步匆忙離去,在宮人看到前消失在了夜色中。
桑瑜也慌忙回到了殿內躺下,裝作熟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