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被他鬧了大半宿,好容易睡了個囫圇覺,天色蒙蒙,半醒不醒的,又覺那軀體滾熱,一個又一個綿長的吻在她眉眼唇上,無窮無盡似的。
見她微醒了,單錚注目凝視了一會,心裡高興,卻又有些愧疚,低低地開口:「我願與你結兩姓之好,卻不能立時就相娶。我答應你,待寧德軍功成,我必敲鑼打鼓地娶你做婦,可好?」
折柳睜開慵困的眼,聽了這話,也不應好或不好,只是隨口問:「若不成呢?」
枕邊人一時未作答。她正不理會時,卻聽他再溫和不過話語:
「若不成,我早早為你備些金銀,你自去了便是。」
她一怔,忽解了這意。
「呸!呸呸呸!大清早的,你怎麼說這樣晦氣話!」折柳一怒之下全醒了,騰地坐起身,也不羞臊,就這么半遮著被褥,長髮絲絲縷縷垂散豐谷之間,身段妖嬈,眼裡卻有火,「你便不敲鑼打鼓,我如今也是你婦人,是你三族,還怕牽累怎麼著?你……你這就去擺一桌酒,把親近的幾個兄弟都喚來,將我過了明面,我改口叫他們叔叔!」
單錚仰躺,定定望著她發火時生氣勃勃的臉紅模樣,面上含著笑,候她說完歇罷了,伸手一拉,一個翻身,將她覆在身下。
「我本已習慣……如今你來了,真好。」他伏身在她耳邊親吻,見她柔順並不不允,再次熾漲起來,蓬髮的身軀肌肉緊繃,將她牢牢錮住。
不知多久。
折柳喘了口氣,臉如春霞,發間細細的熱汗,嫌棄地推他,「比半大小子還毛躁!真箇被你牛嚼似的……」
單錚神清氣爽,星眸點墨,儘是與她的溫情,抱著她不放,「我今日快去快回,便擺酒請幾個兄弟過來,也好做個媒證。」
「怎麼,你當真要過明路?」折柳卻驚訝,卻也有幾分動容。
「昨霄過都過了,你還想怎的?」單錚一皺眉,道,「你難道是戲弄我,只尋我耍樂?」
「我哪裡敢!」
折柳口中說著,心中大樂起來。他這人怎麼這樣上道,不費幾番功夫,便從此一個灶吃飯了。
不過……擺桌酒而已,畢竟不耽誤他。她幾斤幾兩的人,自己清楚得很。若哪一天當真有封王拜相的造化,恐怕這明媒正娶的諾誓也就不作數了。
說到底,各取所需而已。
折柳想開了,便笑眯眯在他臉上親香了一記,又侍奉他更衣;打開門來,見外頭候著盥洗的從人,抿嘴露了個笑,點點頭,聲兒極輕:「多謝。」
多謝
他幾個昨夜不攔阻,放她進去。今後她自有好處答報。
那幾個人精也不吃驚,只言笑晏晏地捧著銅盆、手巾、刷牙子、牙粉等物進去侍奉了。
單錚說快去快回,果真早了一個時辰回來,特特在自己前院花廳里叫了一桌酒席,把親近的十來個兄弟副將叫來,備言與折柳結為相親之事。
這些人中,自有一向視作左右手的宗契、趙芳庭,也有軍師林文貴、王渡,又有一干起家時便帶在身邊的得力幹將,諸如錢美、楊興、李三郎之類。
都是自家人,他便沒那許多顧忌,曉得他們神色不一,是在想什麼,先一步拿話堵死異議:「你們是我手足,皆知我並非什麼高門出身,故不要說那配不配的話。我與她已為夫婦,榮辱一體,從此她便是你們嫂嫂。往後,你們當敬她如敬我,方能顯得出坦蕩磊落的兄弟義氣。」
他一雙眼掃過在場眾人,也掃過默然卻咬牙不平的趙芳庭。
在場諸人一肚子言語,有那覺著不相稱的,便只得不再提這話頭,紛紛來祝賀。單錚又喚裡頭的折柳相見,與眾人一一見禮,以叔嫂相稱。
折柳今日打扮得淑宜端莊,梳著婦人的朝天髻,插白角梳,鬢垂珠玉,並不流於奢貴,卻自有一股良秀的風韻,與往常大不相同。今日算作喜慶的日子,卻又不能稱嫁娶大喜,便著硃砂紅的襖、松綠的三襉裙,裙上絛環疊映,壓著一顆鎏金鴛鴦銜荷的墜子,動靜相宜、笑蹙雅然。
若不論出身,單憑樣貌,她與單錚立在一處,當真是一對剛柔相依的佳偶。
又行在趙芳庭跟前,吃了他一杯賀喜的酒,兩下里相見,趙芳庭眼底幾欲噴出火來,也不知怎樣將那兩個字擠出牙縫來:「嫂、嫂。」
「叔叔。」折柳大大方方,微露一點笑意,受了他的禮。
「嫂嫂好爽快的性子,竟一日夜,便有了依靠。」趙芳庭實在惱不過,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