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冷眼看著他,心中一肚子的怨氣不知從何說起,張揚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拿起公筷給秦清夾了一塊東坡肉道:「豬皮美容的,你嘗嘗,這兒的東坡肉肥而不膩,香糯軟爛!」
秦清吃了一口,味道真的很不錯。
張揚端起紅酒:「清姐,你有沒有覺著,自從你這次回來,咱倆之間的距離突然疏遠了許多?」
秦清淡然道:「我們本來就是工作關係,無所謂遠近啊!」
張揚輕輕搖動著手中的紅酒:「你真的那麼認為?既然是工作關係,那麼你為什麼要幫我作偽證?」
秦清咬了咬櫻唇,她開始後悔今天過來了,這廝看來根本沒有和自己談工作的打算,他是要設個套兒讓自己鑽進來,秦清悄悄提醒自己要警惕,她輕聲道:「我幫你只是想還你一個人情,你救過我許多次,我為你做這件事沒有什麼特別。」
張揚笑眯眯道:「還得清嗎?」
秦清內心一怔,這廝真是太可惡了,這種話用得到當面問出來嗎?不過她也明白,張揚先後已經救過她的三次性命,自己只怕是這輩子也還不清了,她喝了一口紅酒,張大官人不由自主又把秦清和安語晨喝酒的姿勢做了一番比較,很快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安語晨真的很man。
秦清白嫩的縴手和紅酒相互襯托,演繹出一種讓人心動的美,放下酒杯,她理智的把話題轉移到工作上:「張揚,你對縣裡的工作安排是不是很不滿意?婦幼保健院發生的事情影響很不好,我希望你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
張揚不屑的笑了笑:「秦縣長,我沒什麼不滿意,假如我不滿意,我壓根就不會主動從招商辦退出來,你小看了我的胸懷,婦幼保健院的事情你並不清楚,所以我認為在這件事上你沒有太多的發言權,我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方式和原則,身為婦幼保健院的書記,我所應該考慮的是這個集體的利益,至於縣政府們前發生的事情,並不屬於我管轄的範圍內,恕我直言,那是你的問題。」
秦清顯然被這廝的張狂激怒了,她咬了咬櫻唇道:「張揚,大家都是為國家工作,沒有什么小集體,你這樣說就是狹隘!假如你可以處理好自己的工作,那麼今天圍堵縣政府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張揚大聲道:「你了解情況嗎?你不要聽那些別有用心的小人中傷我好不好?這些病人家屬誠然有他們的不幸,可是他們在社會上花錢僱傭黑惡勢力,去醫院門口鬧事,影響正常診療秩序,毆打醫院工作人員,如果一個單位,連工作人員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還怎麼進行工作?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張揚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家打了我左臉,我再把右臉伸過去的人物,你對我工作不滿意,大不了可以把我撤職,反正你才是春陽的縣太爺!」
張揚一生氣,秦清反倒有些亂了方寸,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她解釋道:「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做事不可以太激進,你要考慮到社會上方方面面的影響,你要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張揚灼熱的雙目盯住秦清,看得秦清內心一陣慌亂,他一字一句道:「我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做事但求無愧於心,你也不是一個考慮別人感受的人,假如你考慮別人的感受,你也不會為了撇清和我的關係,在他人面前偽裝出拒我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我沒有!」秦清被張揚刺激到了。
「你有!你沒有考慮我的感受,我告訴過你,我喜歡你,你還在我面前偽裝出少有的理智,你想告訴我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的態度對我是一種侮辱?」
秦清抿起嘴唇,猛然站了起來:「我跟你沒什麼話好說!以後再有任何事情去我辦公室談!」她起身向門外走去,張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秦清內心一顫,慢慢回過頭去,清冷的目光怒視張揚道:「放開!」
張揚點了點頭,放開了她的手腕,低聲道:「無論你怎樣偽裝,我都能夠看得到你的內心。」
秦清走到門前停頓了一下,輕聲道:「我的心早已死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晶瑩的淚光在她的美眸中閃爍,她迅速走出門外,抬起頭,仰望著夜空中那闕清冷的明月,此刻內心中是如此的寂寞如此的彷徨。
張揚望著秦清孑孓而立的身影,終於還是抑制住追上去的衝動,秦清是個理智而有主見的女人,自己假如死纏爛打的糾纏下去,肯定會激起她的反感,張揚是個放得開的人,之前對於左曉晴,對於海蘭,他都可以保持一分理智,面對秦清,他也一樣,張大官人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義者,可這並不代表著他不尊重女人。尤其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張揚都是尊重的。
張揚結帳後,獨自離開了東坡漁莊,發現秦清並沒有走遠,一個人沿著春水河畔慢慢走著,他關上車門,悄悄跟在秦清的身後。
秦清意識到有人遠遠尾隨著自己,轉身看了看他,在河邊停下。
張揚來到她的身邊,兩人目光相對,都淡淡笑了笑,似乎都在為剛才的行為表示歉意,張揚道:「醫院的事情我會儘快搞定,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體貼,而不是示弱。
秦清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怕麻煩,只是想提醒你……」她停頓了一下又道:「李副市長有意把你調往江城,眼前的職位只是一個過場。」她原本不想將這件事講明,可是她看到張揚一連串過激的行為,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張揚道:「我剛剛進入仕途的時候,心中最渴望的就是不斷的往上爬,我恨不能一步登天,那時候,我感覺到,你給我個國家主席我也一樣能夠干好。」
秦清不禁莞爾,張揚的確是這種性子的人。
「可後來安老的一句話點醒了我,他告訴我,人不不在於做多大的官,而在做多大的事!不管我在那個職位上,我都要做出一番成績,別人說我激進也罷,張狂也罷,我都不在乎,我有自己的準則,只要我認為對的事情,我不會考慮到別人的感受!」
秦清輕聲重複道:「人不在於做多大的官,而在做多大的事,張揚,我相信你是個做大事的人。」
張揚被秦清的這個高帽子弄得不覺挺直了胸膛,覺著自己在秦清眼中的形象光輝高大了許多,他低聲道:「其實我覺著女人並不適合從政,政壇太殘酷太血腥,沒有一般的心理承受能力不適合在這種地方打拼下去。」說這句話的真正原因是他想要呵護眼前的這個女人。
秦清望著青蒙蒙的月色,雙目之中籠罩上一層淒迷的霧氣,她輕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選擇從政嗎?」
張揚搖了搖頭,可心底卻已經猜想到這件事一定和她的未婚夫李振陽有關。
秦清舒了一口氣道:「我和振陽相識於哈佛,我對政治沒有任何的興趣,而他對政治充滿了近乎狂熱的興趣,他說過有朝一日會登上中國權力的巔峰,我喜歡平靜自在的生活,而他天生就喜歡冒險和搏殺,這讓我們之間很快就出現了裂痕,在我們彼此間的危機沒有爆發之前,他返回了國內,如願以償的進入了江城市政壇……」秦清明澈的美眸中蕩漾著一絲清冷的淚光:「我隨後返回國內的時候,他已經是江城市長黎國正的秘書,而那時候,我們的感情已經趨於平淡,之間甚至可以連續兩個月不通一次電話,我想得清清楚楚,我和他之間根本就不合適,正準備回國跟他做一個徹底了斷的時候,我一下飛機,他便帶著玫瑰花,和我家人一起等候在機場,他當著所有人的面跪下向我求婚,我……」
秦清緊緊閉上了雙目,鼻翼輕輕翕動著,她沉浸在對往日痛苦的追憶之中,過了許久方才平復了悲傷的情緒:「他向我保證以後將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感情和家庭上,讓我重新看到了希望,我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可是就在我們婚禮的當日……」兩行晶瑩的淚水順著秦清皎潔的俏臉滑下,夜風輕拂,飄飛在虛空之中。
張揚攤開右手,握住那飄飛的晶瑩,似乎握住了秦清心底的憂傷,這淡淡的憂傷浸潤了他的肌膚,一直滲入他的心田深處,張揚能夠體會到秦清這些年所蒙受的痛苦和悲傷,他甚至認為,秦清之所以從政並不僅僅是出於對李振陽遺志的繼承,也是因為對黎國正父子的仇恨,秦清不說的事,他也不想去問,不過張揚有一點能夠確定,無論秦清發生任何事,他都會站在秦清身邊,他會為秦清解決任何麻煩。
秦清轉過身,含淚向張揚露出一個憂傷的笑容:「張揚,我很感激你,你讓我感到一種久違的溫暖,這麼多年以來,你是唯一值得我信任的人!」對於秦清而言,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已經難能可貴。
張揚內心中一陣激盪,他衝口道:「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我不想僅僅做你信任的人,我要的更多!」
秦清緩緩搖了搖頭道:「我明白你的心思,張揚,你要的,也許我永遠無法給你!」她的手輕輕握住張揚的大手:「就讓我們像朋友一樣慢慢走下去好嗎?」這句話說得多少有些矛盾,像朋友一樣?難道他們的關係已經超出了朋友的範疇?
張揚抿了抿嘴唇,內心中只有淡淡的溫馨在迴蕩,沒有欲望沒有渴求,他深吸了一口氣,內心中由衷感嘆著,麻痹的,老子升華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