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林笑道:「張主任看著順眼就把她調到市企改辦去,讓她給你當秘書!」他可不是開玩笑。
胡茵茹笑道:「你這是考驗張主任的革命意志!」
張大官人笑眯眯道:「我的革命意志萬年青,絕對免檢!」
肖林和胡茵茹都跟著笑了起來,不過兩人心中都是絕對不相信張揚這句話的。
張揚詢問了江城紡織廠最近的一些情況。
開發區企改辦成立之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介入江城紡織廠的改革,肖林道:「現在江城紡織廠還沒有恢復生產,老廠區屬於文淵區,新廠區屬於我們開發區,市里也沒有明確具體的主管方,這就產生了很多的問題。」
張揚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會向上級反應,爭取早點把管理分工問題明確下來,對了,這幾天紡織廠的工人有沒有鬧事?」
「那倒沒有,這次文淵區出手拿下了幾名紡織廠的領導,起到了一定的威懾作用,工人們老實了一些,倒是有人來區里問,都是詢問新廠什麼時候能夠恢復生產。」說到這裡肖林不禁又嘆了口氣道:「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新廠建成後會大幅度裁員,紡織廠的那幫工人肯定無法接受這一結果,搞不好正在醞釀發動更大的抗議呢。」
張揚微笑道:「這次一定要把紡織廠的問題解決了!這幾天天驕集團的總裁林清紅會過來考察,希望能找到一個徹底解決紡織廠問題的方法。」
這時候小馮走了進來,她向張揚笑道:「張主任,肖主任剛剛打電話來,請您去辦公室坐坐!」
張揚點了點頭,想不到肖鳴的居然知道自己過來了,他讓胡茵茹在企改辦等著,自己乘電梯來到開發區政府大廈九樓,開發區管委會主席肖鳴的辦公室。
肖鳴是個注重風水的人,開發區大廈興建之初,他就專門找人看了這裡的風水,還專門從南湖引了一條河在大廈正南,辦公室也學著市委設立在九樓五室,暗合九五之尊的意思,體制中打拼的人,又有誰不想升官?
張揚走入肖鳴辦公室的時候,肖鳴正在餵魚,魚缸里養著幾條普普通通的錦鯉,連魚缸的擺位也專門看過風水。
張揚來到肖鳴身邊觀賞魚缸裡面游來游去的錦鯉。
肖鳴笑道:「錦鯉很漂亮,又好養活,等你的房子蓋好了,我送你一池錦鯉!」
張揚笑道:「肖主任想讓我前程似錦!」
肖鳴微笑道:「無論我想還是不想,小老弟前程似錦已經註定了!」他來到水池前洗淨雙手,邀請張揚在花梨木沙發上坐下,他的辦公室面積不大,裝修也十分普通,不過一桌一椅的擺放都很有講究,書架內放著不少易學書籍,肖鳴覺察到張揚對書架的興趣,不禁笑道:「我閒著沒事的時候隨便看看!老弟,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張揚道:「剛去南湖看了看你批得那塊地,途徑開發區大廈,去企改辦看看情況!」
肖鳴道:「肖林還年輕,做事不妥的地方你只管狠狠批評!」
張揚笑道:「他很能幹,我對他印象不錯!」他可不是當肖鳴才這樣說,他沒有討好肖鳴的必要。
肖鳴道:「我聽說你已經入圍了今年江城十佳青年?」
張揚笑眯眯點了點頭,心中還是有些得意的,這可是一個不小的榮譽,嘴上卻謙虛道:「入圍而已,最後還得看投票結果。」
肖鳴笑道:「入圍了肯定會當選,我看沒什麼問題,開發區方面我會讓肖林去多動員幾家企業!」
張揚覺著肖鳴很會做事,很多時候,自己不用說出來,人家就知道應該怎麼做,這樣的眼皮活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夠修練出來的,難怪左援朝會對他如此親近,這和肖鳴很會揣摩他的意思有關。
體制里的事情肖鳴要比張揚清楚,張揚輕聲道:「我聽說江城十佳青年的票選第一名會入選省十佳!」
肖鳴看了張揚一眼,笑道:「小老弟,你野心還不小,怎麼今年打算來個連中兩元?把江城十佳、平海十佳全都搜括囊中?」
張揚笑了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肖鳴道:「據我說知今年保得是團市委書記孫東強!」
張揚皺了皺眉頭道:「已經內定了嗎?」
肖鳴笑道:「上面的事情,不好說!」他看出張揚對名譽的渴望,可孫東強也是有背景的人物,人家自己是團市委書記,岳父還是江城市人大主任,市委常委趙洋林,市里也基本定下來了,今年報上去的省十佳青年人選就是他。肖鳴也了解張揚的脾氣,這廝要是動了念想,很難勸他打消主意。
張揚道:「不是票選第一才有資格入選省十佳青年嗎?」
「按照過去的規程應該是這樣!」
張揚笑道:「你覺著我有希望票選第一嗎?」
肖鳴焉能聽不明白,張大官人這是讓他幫忙拉票呢!他點了點頭道:「開發區這邊我會儘量多動員動員!」
張揚道:「我再去做做文淵區方面的工作!」
肖鳴啞然失笑,他看出張揚對名譽熱衷,可沒想到他會這麼熱衷,有句話他並沒有點明,市里已經基本定下來孫東強的省十佳青年了,這件事很難改變。不過人家既然願意折騰,自己也沒必要過問,幫他在開發區多拉點票就是。
安語晨這次前來江城是陪著爺爺一起過來的,安志遠的身體狀況已經很差,為此安家動用了私人飛機,雖然安家的財力雄厚,可過去一直沒有購買私人飛機,這次為了滿足老爺子臨終前返鄉的心愿,才購買了一架。
張揚專程去江城機場迎接了安老,安老已經無力說話了,躺在擔架上被推出來,向張揚伸出枯乾的手晃了晃,算是打了個招呼。這次安老的大兒子安德銘也陪同前來,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他的妻子和兒子。
安語晨和安德銘的新家庭之間顯得十分陌生,把安老送上商務車之後,她沒有陪同父親一起上車,而是來到張揚的吉普車內坐下,把一個紙袋扔到張揚懷裡:「送你的!」
張揚拉開看了看,裡面是一件義大利名牌皮衣,他笑道:「這才乖,懂得孝敬師傅了!」
安語晨瞪了他一眼:「開車!」
張揚啟動汽車,跟著前面的商務緩緩行進,他從反光鏡內看到安語晨臉色不好,輕聲道:「怎麼?身體不舒服?」
安語晨咳嗽了一聲:「有些著涼,吃過藥了!張揚,我爺爺想去清台山!」
張揚點了點頭道:「上次你四叔過來的時候,我和他商量過,紫霞觀條件太清苦,上下不方便,我讓上清河村的劉支書在村子後面準備了一個院子,很清靜,水電都通了,房間也專門裝修過,讓老爺子去那裡住吧!」
安語晨咬了咬櫻唇,美眸之中隱約泛起淚光:「張揚,你看我爺爺還有沒有機會?」
張揚搖了搖頭,安志遠屬於陽壽已盡,自己就算醫術再強,也無力回天。
安語晨其實早就明白爺爺這次是在劫難逃,如果張揚有辦法,他肯定不會束手旁觀的,她嘆了口氣,無力道:「爺爺走後,這世上再也沒有值得我牽掛的人了!」
張揚笑道:「傻丫頭,還有你爸!」
「他有他的家庭,我不想干擾他的生活!」
「還有你師父我啊!」
安語晨看了看他:「我不需要你的關心!」
「就是不需要也別說出來,太傷人自尊了!」張大官人抗議道。
安語晨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她輕聲道:「這兩天我四叔他們,還有家裡的親戚都會過來,你看我爺爺還能熬多久?」
張揚低聲道:「不會超過五天!該準備的趕快準備吧!」
安語晨眼圈兒紅了,她望向車窗外,一片枯葉翻轉著從車窗旁飄過,這世上她和爺爺的感情最深,再過幾天,這至親的人就要離開自己遠去了。
張揚打開音樂,試圖舒緩車內憂傷沉悶的氛圍。
安語晨伸手又把收音機給關了:「將來如果我死了,你幫忙把我葬在爺爺身邊!」
張揚愣了一下,他想起安語晨不幸的命運,直到今天,他還沒有徹底治癒安語晨絕脈的辦法,上次雖然強行打通了她的部分經脈,可是這畢竟只是權宜之計,用不了太久的時間,她還會重新面臨危機。
「你不答應?」
張揚搖了搖頭:「丫頭,你長這麼大,還沒嘗過做女人的滋味,死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安語晨被張揚說得面紅耳赤,嘴唇動了動,醞釀了好久方才罵了一句:「滾!」
把安家幾個人送到上清河村住下,張揚又給安老針灸了幾下,雖然改變不了他的命運,至少可以讓他恢復少許精神,不至於捱得這麼痛苦。
安老恢復語言能力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德銘……好好對待小妖……」
安德銘握著父親的手重重點了點頭。
安老望著張揚,有些吃力道:「張揚……又見面了……」
張揚笑道:「是啊!您老好好休養,我還等著你爬青雲峰呢!」這句話任何人都知道是假的。
安老嘆了口氣道:「這輩子沒希望了……骨灰可以上去……」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安老已經看透了生死,他低聲道:「落葉歸根,生在清台死在清台……我願足矣……」
張揚不想打擾安老休息,悄悄退出門來,看到上清河村村支書劉傳魁帶著兩名小伙子送來了一些青菜肉食,劉傳魁讓人把東西送進廚房裡,叼著旱菸來到張揚面前:「怎麼樣了?」
張揚道:「沒幾天了,給你添麻煩了!」
劉傳魁嘆了口氣道:「有啥麻煩的,他也是清台山人,就算沒有你們上級領導的任務,鄉親之間幫忙也是應該的!」
安語晨也從裡面走了出來,她把一個裝著五萬塊錢的皮包遞給劉傳魁:「老支書,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劉傳魁根本沒有接皮包的意思,他吧嗒了兩口旱菸,面露不悅之色:「咋個意思?你是把自己當外人,還是把我們都當外人?」
「沒有,我只是覺著要給你們添麻煩……」
「屁的麻煩!你們雖然有錢,雖然去了香港,可身上還留著咱們清台山的泥土味兒,知道回來,就是清台山的孩子,咱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做點事還要給錢嗎?」
安語晨心中十分感動,劉傳魁雖然說話粗魯,可心裡卻是火熱赤誠,難怪爺爺在臨終之前還堅持回到這裡,他要葬在這裡,只有在這裡他才能有回家的感覺。
劉傳魁看到安語晨眼圈紅了,以為是自己說話語氣太重,嘆了口氣道:「閨女,我這人說話就這樣,你別跟我一般見識,你們雖然去了香港,可咱們清台山誰都沒把你們當外人,山里人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可我們知道鄉親永遠是鄉親,走得再久,相隔的再遠,這塊土地不會改變!」
安語晨含淚點了點頭。
張大官人把劉傳魁拉出院子:「我說老支書,你不煽情能憋死?」
「騸牛騸馬我都會,就是不會煽情!」
張揚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此時看到遠處老道士李信義穿著灰布道袍晃晃悠悠走了過來,這倒不是他消息靈通,聽說安老要回來,這兩天他每天都要下來看看,到底是骨肉親情,看來李信義的修為還是不夠。
張揚向李信義笑了笑,也只有他清楚李信義的秘密:「道長!來給安老祈福啊?」
李信義點了點頭道:「我答應過安先生,等安老回來的時候,要幫他算算!」
劉傳魁和老道士也很熟,打了個招呼,帶著自己的人走了。
張揚把李信義領到安志遠床邊,安德銘對張揚帶來一位道士頗感好奇,不過他以為這是內地的風俗習慣,也沒有多問,李信義只說他幫安老看凶吉的時候不能有外人在場,於是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安志遠這會兒的頭腦還算清醒,他望著李信義道:「道長有何指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