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士沖道:「我懶得理他!」
孟士沖採取的辦法就是迴避,你張揚不是想找我嗎?我跟你不熟,我不見你。
張揚和臧金堂來到城建局,局長孟士沖不在,副局長倒是有幾個,可人家都很坦率,自己說了不算,張揚找他們要孟士沖的手機,一個個都搖著頭,局長孟士沖沒有手機,傳呼倒是有,可打了他也不回。
臧金堂被張揚拉著跑了半天,心裡原本就不情願,這會兒又在城建局吃了閉門羹,忍不住道:「張主任,孟局長不在,咱們還是回去吧,呆這兒也沒用。」
張揚點了點頭,心中琢磨著這孟士沖是不是故意躲著自己?從規劃局到城建局的經歷表明,這些中層官僚也不好對付,想讓他們老老實實的辦事,難!雖然市委書記徐光然把新體育中心的建設指揮權交給了自己,可在別人眼裡自己只不過是一個體委主任,處級幹部而已,想起這件事張揚不由得有些惱火,這都來了快一個月了,組織部還沒有把正處的事情搞定,看來有必要去市里一趟了。
張揚和臧金堂在城建局門外分了手,臧金堂返回體委,張揚則直奔市委市政府而去,他沒那麼多時間陪著幫人耗著,他得儘快想出一個對策。
張揚首先去找的人就是市長夏伯達,夏伯達剛開完市長辦公會,正坐在辦公室里生悶氣呢,剛才會議上陳浩幾次都有些喧賓奪主的味道,一個常務副市長就算有市委書記徐光然在背後挺著,也得分清尊卑,他只不過批評了陳浩近期工作不力,陳浩就叫起了委屈,弄得一幫副市長都為他說話,夏伯達氣得當時都想拂袖而去,南錫的工作真的不好開展,這些副市長全都把徐光然奉若神明,眼裡根本就沒有他這個市長的存在。
張揚在這個時候去找夏伯達,夏伯達本來不想見,可說完之後又改變了主意,讓秘書把張揚叫進來。
張揚走進來一臉的鬱悶,他心裡的確不爽,可表情上拿捏的多少有些誇張,他就是要做出這個樣子給夏伯達看。
夏伯達心情也不好,可看到張揚的臉色比他還難看忍不住就好奇了,夏伯達道:「怎麼了?誰欠你錢了?臉都黑了?」
張揚嘆了口氣道:「夏市長,我準備辭職了。」
夏伯達聞言一驚,指了指對面的沙發道:「先坐下,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想辭職了?」
張揚在沙發上坐下,拿起一沓照片扔在茶几上:「夏市長,你看看!」
夏伯達來到張揚身邊坐下,拿起照片看了看,上面全都是一些破破爛爛的房子,因為沒有什麼明顯的標記物,夏伯達也不知道上面拍得是哪兒,不過,從現在張揚擔任的工作不難推測到這些房子一定和新體育中心有關,夏伯達道:「這些房子有什麼毛病?違章建築嗎?」
張揚道:「夏市長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清問題的本質。」
夏伯達不禁露出一絲笑意道:「你少拍我馬屁,有什麼事只管說,別給我賣關子,我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兜圈子。」
張揚道:「您看到的這些照片全都是新體育中心規劃範圍內的違章建築。」
夏伯達道:「既然是違章建築,你可以連同規劃局和城建局一起解決這件事。」他已經意識到張揚肯定在處理這件事上遇到了麻煩,所以才來找自己,這小子是想自己出面啊。
張揚道:「我剛到南錫,誰也不會把我這個體委主任放在眼裡,人家要不就是給我踢皮球,要不就是給我玩失蹤,反正沒有一個真心幫助我去解決問題的。」
夏伯達笑道:「牢騷不小啊,你剛來南錫不假,可說別人不把你放在眼裡就有些誇張了,徐書記很重用你啊,否則也不會把新體育中心的建設指揮權交給你。」夏伯達這句話滿懷深意。
張揚笑道:「夏市長您也吃醋啊!」換成別人是不敢在夏伯達面前這麼放肆的說話的,可張揚敢,他的做事風格就是這樣,夏伯達也不會跟他當真,夏伯達呵呵笑道:「胡說,我吃什麼醋?只是就事論事啊。」
張揚道:「我是你調到南錫來的,我是你的人,徐書記用你的人不跟你商量,難道你心裡就沒一點其他的想法?」張大官人善於把複雜的政治鬥爭用簡單的話來概括,不過簡單中還是蘊含著一些道理。
夏伯達笑了起來:「什麼你的人我的人?我們全都是黨的幹部,給老百姓打工,為的是一個共同的目標,建設好我們的國家,你這種思想要不得,把黨內同志劃分幫派,我可要批評你。」說是批評,可一臉的笑容,夏伯達這個人並不古板。
張揚道:「夏市長,咱們認識這麼久了,我什麼人你最清楚,當初我在江城新機場上遇到了麻煩,是你把我從江城帶到了南錫,如果說我真是什麼千里馬,你一定就是相馬的伯樂。」
夏伯達笑得很大聲,張揚這番話說的他心花怒放。
張揚繼續道:「初來南錫,體委的那點事兒您也知道,我這個黨組書記差點就黃了,我也不瞞您,自從徐書記把省運會的擔子壓到我頭上,我就有點發憷,套用句時下流行的話,我是來政治避難的,那啥,我可不是來背黑鍋的。」
夏伯達並沒有阻止張揚說下去,相反,他想聽張揚說這些事,張揚能夠把心中的想法毫無保留的說出來,證明張揚沒把他當成外人,夏伯達道:「沒人讓你背黑鍋啊!」
張揚道:「夏市長,我不但把你當成伯樂,我還把你當成長輩,不是我想跟你套近乎,我見到你心裡就是特親,感覺就是見到親人了。」
夏伯達被這廝拍得有些哭笑不得,雖然明知道他在奉承自己,可心裡還是很舒服:「你小子少來這套,說正事兒。」
張揚道:「南錫的財政遇到了困難,現在新體育中心建設同樣面臨這個問題,有些話,我從沒在別人面前說過,可你是我長輩,又是我的伯樂,我就大著膽子說一次。」
夏伯達點了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張揚道:「我知道大家嘴上都恭賀我得了個肥缺,可私下裡都偷笑我掉到坑裡去了,在這種時候,拿到新體育中心的建設指揮權,等於背負了一個巨大的責任,徐書記究竟是看重我的能力,還是把我推到前面去頂雷,這事兒我說不清。」
夏伯達心說你怎麼說不清,你小子看得很明白,看出徐光然是把你推上去頂雷的,既然明白了,又為什麼要接招呢?
張揚道:「我本來想一走了之,大不了就是辭職,我還年輕,我也不是沒有關係,換個地方一樣可以重新開始,損失點時間而已,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可我仔細想了想,我不能這麼做,我這麼做就是丟了你夏市長的面子。」
夏伯達強忍著沒說話,你怎麼丟了我的面子?你自己丟人,干我屁事啊!
張揚道:「我是你帶到南錫的幹部,我要是臨陣脫逃了,別人會質疑你夏市長的眼光,會覺著你識人不清,我受點委屈沒什麼,我不能讓別人誤解您。」他這句話說得十分動情。
可夏伯達根本沒有一丁點兒感動,他看出來了,今兒這小子是想盡辦法把自己往他的坑裡拖呢。夏伯達道:「你能有這樣的覺悟就好,別人說什麼並不重要,用實際行動去反駁別人的質疑才是最有力的。」
張揚道:「所以我準備行動了。」
這句話勾起了夏伯達的興趣,他低聲道:「你打算怎麼行動的?」
張揚道:「我要清除新體育中心工地上的違章建築。」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一切違章建築。」
夏伯達道:「這件事不屬於你們體委管轄的範疇。」
張揚道:「我這不找您幫忙來了嗎?我想夏市長能夠親自去現場看看實際情況,最好能把相關部門的領導全都叫過去開一個現場辦公會,當即敲定整治違章建築的方案。」
夏伯達沒說話,他的目光又落在茶几上的那些照片上,看了好一會兒,方才道:「明天上午九點,我去新體育中心工地看看,到時候會把規劃局、城建局的幾個頭頭都叫過去。」夏伯達之所以答應的那麼痛快是有原因的,他並不是被張揚剛才的那些話觸動,而是因為最近夏伯達也在主抓市政建設,正在醞釀在全市範圍內開展一場清理整治違章建築的活動,張揚提出這件事正是時候,夏伯達找到了切入點,剛好可以借著新體育中心的事情,今兒將清理整治違章建築擴大到南錫全市。
張揚當然並不清楚這一點,他還以為夏伯達終於被自己說動,卻不知夏伯達並不是一個輕易為別人付出的人,他之所以答應張揚的請求,是因為張揚現在想做的事情符合他的利益,只有在自身利益相符的前提下,夏伯達才會有所行動,他的政治理念就是以穩為上。
第二天上午,市長夏伯達準時來到了新體育中心工地現場,規劃局、城建局、公安局的領導全都來到了現場,事情的始作俑者體委主任張揚當然積極參與其中,眾人到齊之後,首先陪同夏伯達一起視察了體育中心工地,張揚特地帶來了一幅最早的規劃圖,跟在夏伯達身邊指指點點。
規劃局局長霍廷山看著眼前的情況,心裡頗為無奈,他向身邊的城建局局長孟士沖笑了笑,小聲道:「張主任有備而來啊。」
孟士沖皺了皺眉頭,他也沒想到今天市長夏伯達會親臨工地現場,把他們這幫人全都叫過來開現場辦公會,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張揚想要製造事端,孟士沖有些後悔了,也許昨天不該選擇避而不見,應該和張揚先見個面,搞清楚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公安局代局長張德放走在夏伯達身邊,他一直在留意張揚說什麼。當張揚終於把話題引向違章建築的時候,張德放知道,這位小老弟果然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南錫這一池平靜的水要因為他的到來而翻騰起來。
夏伯達望著前方十多棟歪扭七八的建築,雙手負在身後,低聲道:「那些房子都是違章建築嗎?」
規劃局局長霍廷山趕上來說道:「夏市長,那些都是民房,應該不在體育中心的規劃範圍內。」
張揚笑道:「霍局,您沒看規劃圖啊?那些房子全都在規劃範圍內,圖紙上清清楚楚的標記著呢。」
霍廷山被他當著市長的面揭穿,臉色有些不好看,尷尬道:「我看看!」
張揚卻沒把圖紙遞給他,又向夏伯達道:「我讓人調查過了,那些房子裡根本就沒有住人!」
霍廷山道:「沒住人並不代表著就不是民房。」言語中已經流露出對張揚的不滿。
夏伯達道:「不管是誰的房子,只要是違章建築就要拆除,絕不能影響到新體育中心的整體風貌,這是關係到南錫市形象的一件大事,你們規劃局是怎麼搞的?新體育中心這麼重要的項目,工程已經開展到現在了,為什麼沒有切實的貫徹規劃?」夏伯達又轉向城建局長孟士沖:「你看到了沒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