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熄而月起,茫茫夜色,銀輝泄下,傾灑在楠木六角欞花窗上,輾轉入扉,落於一襲紅錦緞衣袍的朝辭啼身上。
「大人,這是近日朝堂的動向。」孫客規整地遞來一本小冊。
「嗯。」朝辭啼接過後翻看起。
正如同他所料,花申鳴的交好一輩開始為其求情,並絕對不信花申鳴會作出此等事,讓唐允維不要聽信讒言。
唐允維倒是穩住了這幫人,說是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還算有點本事。」朝辭啼看見此處暗嘲道。
他將花申鳴通敵叛國一事提出,唐允維拍案叫絕,不做絲毫猶豫便同意了此案,說全全交由他負責。
真到了這時,他又不甚放心了。
表面同意他將花無凝帶走,結果暗地裡派人四處探查。
他前幾日去找花無凝也正是查到在東郊晃蕩的人是皇帝的,本想著將人引走,不暴露花無凝的具體位置,卻趕上了她出逃。
也就全部處理了。
索性皇帝也不敢正面跟他翻臉,知道方位又如何。
書頁一翻,朝辭啼雙眸微眯,滲出絲絲危險之味,這頁紙上赫然寫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柳蘅。
他近日也派人在東郊搜尋著什麼,朝堂之上,他並沒有為花申鳴講話,保持中立之態。
但也奇怪,這人搜尋幾日,又去了別處,而後不再有動靜,像是從未有過此舉動。
是發覺自己暴露了嗎?
「有查到皇帝跟柳蘅私下相交嗎?」朝辭啼匆忙回來也是要弄清楚這些奇怪之地。
「回大人,沒有。」孫客恭敬而道:「柳少師與陛下未有深交。」
「他可有其他的動作?」朝辭啼放下小冊。
「沒有,柳少師這幾日待在府中,吟詩作畫,與平常無異。」孫客說道。
朝辭啼輕疑,若非這人真是無意,那麼能不動聲色抹除所行之痕跡…
他似乎小瞧了這位從寒門中殺出來的柳少師。
「柳蘅這人,多留意。」朝辭啼吩咐著,「下去吧。」
「是。」孫客退下去。
房中燈火暖紅之光與月輝清冷之色齊映在朝辭啼身上,他手指放在桌面,一手撐著額,火光在他眼中不停閃動,他輕哼笑語:「看來,是時候去見見我這位皇弟了。」
抬手揮滅燭火,周遭霎時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皓月光輝依舊存在。
泠泠而散,潛進幽深的樹林之中。
寂靜萬分之際,凌亂的步屧音與喘氣聲相繼而來。
「快,快走!」
「我們真的就是一群賣煙火的,別殺我們!」
「啊!」
軲轆的車軸聲在沉靜的樹林中顯得格外驚魄,樹枝晃動,幾個黑衣人拿出弓弩對準這幫煙火商。
箭矢無情,未給他們求饒的時間,這幫人紛紛倒在地上,咽息而去。
慌亂之時,一人將馬車上的煙火碰倒,煙火散了一地。
放下弓弩,樹稍上的黑衣人飛落而下,幾人對視一眼開始處理這些屍體。
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一個火摺子從煙火商的手中滾出,剛好打開點燃了一旁的煙火。
「咻!」
熒白之光倏得在夜色中綻開一朵絢麗的花朵,將整片天空照亮。
「不好!快處理!」暗衛們心知不妙,連忙出手將煙火熄滅。
「去通知大人。」暗衛說道。
這次算是他們出了紕漏,雖是深夜,但若真有什麼情況,他們也是承擔不起的。
「是。」有一個暗衛回道,掠身而去。
剩下之人收拾殘局,樹林之中又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靜。
花無凝心生煩悶,愁緒縈繞,臥床亦不眠,於是便坐起身,揉著腳踝。
確實不似之前那般疼,好了許多。
她想著,穿上鞋,試探地下地。
尚在承受範圍之內。
清影之身慢起,披上薄衣來到窗戶邊,細指輕推開窗扉,月牙清輝盛於手中。
晚風徐徐吹來,帶著一股涼意攀上花無凝的嬌容,她輕嘆一息,隨之望月而思。
怎麼還不來?
攏合外衣,花無凝似是有些不悅。
忽而夜空中綻放開一朵亮如白晝的煙花,她滯愣片刻,而後唇處牽出一抹笑。
看來她那朵芍藥,柳蘅是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