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冷風將水面上的黑髮拂走,竟是露出一張青雋俊美的臉。
那面龐如雕琢般精緻,輪廓分明,緊閉的雙唇微微泛白。
即便是這般情形下,依稀能看出他生前定是樣貌出群,氣質非凡。
可......溺水而亡之人可不會是這般模樣,
於水中溺亡之人,屍體經水浸泡後內里會聚集腐氣,隨著時間變化而膨脹,會漂浮於水面,膚色蒼白且內里脹如充氣球之狀,面上應是腫至雙目凸鼓,唇瓣增厚,間或有血水自口鼻滲出。
若是時間久了才被人發現,那屍身表面上會出現綠褐斑點。
但這水中的之人......
璃月眉頭緊皺,正端詳著他的面容時,那男子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直直望向她,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心臟驟停,驚恐的尖叫音效卡在喉嚨里,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風,愈發凜冽起來,吹得衣衫獵獵作響,四周卻陷入了死寂。
那男子的眼睛空洞而無神,璃月卻只覺他在直勾勾地盯著她,瘮得她忘了呼吸。
「姑娘,這兒便是長生橋了,您快先下來吧。」
這天外而來的聲音響起的剎那,打破了沉寂,街上的喧鬧聲重新傳入耳中,璃月就見著周圍的一切皆如寥寥炊煙般散去,她也從那股瘮人的膽顫中恢復過來。
「姑娘?」
這道聲音再次響起時,璃月猛地睜開眼睛,從馬車中的軟墊上坐了起來,隨後劇烈喘息著直直盯著前方的裝飾品。
方才在夢中見著的景象比之往常更是毛骨悚然,浮屍睜眼......這夢怎會如此奇怪?
幾息後,璃月才緩過勁來,當即衝著馬車外應聲道:「好,我這就下了。」
說著話,她也將放在身側的帷帽戴在頭上,輕輕捋順後起身往外走,隨後伸手拉開馬車的車簾,
就見外面天色湛藍,澄澈而高遠,幾片淡淡的白雲如絲如縷,飄浮其間。
如今應是才過巳時不久,並不是她方才在夢中見到的殘陽冷寂,申時過半。
璃月垂下眸子收回視線,掀開帘子從馬車上走下,將銀子給了車夫,輕笑著道:「方才睡著了未能及時下來,耽誤了您。」
「不礙事,這兒就是您要到的久安街,右邊那兒就是長生橋了。」
車夫是個爽朗性子,笑著接過錢後便牽著馬兒往另一邊走去了。
璃月往四周看了看,
這便是久安街?
拂過的微風帶著絲絲涼意,青石路在日光下泛著古樸的光澤,街邊屋舍錯落,木質門窗舊而不失韻味。
行人間多的是年輕的男子,拿著書、背著書箱匆匆走過,街道上書肆客棧眾多,亦是有差役在內巡視。
璃月側過頭往右側看了過去,透過輕紗間的縫隙就見著方才夢中見到的橋樑,當即按著頭上的帷帽朝上面快步走上去,
方才夢中見到的一幕,駭人到就是現在回想起來也是會毛骨悚然的程度。
往常做的夢,皆是將要發生的事完整的看清楚,可方才見到的......異常詭異。
......與此同時,橋下街邊的酒樓露台上,
「大人,孫紀是當年督辦孫家村一案中,僅存下的官員,卻在十年前因著瘋病丟了官位。」
「如今已入秋,各地州府選拔的舉子皆匯聚到了京城,這久安街離皇城較遠,屋舍老舊,卻是各地舉子來京後住下最多之地,屬下打探到孫紀每隔一月便會出現在久安街的長生橋上,要跳一次河。」
「今日距上個月恰好整整一月。」
站在露台上,望著長生橋的沈瀾之聽著他的話,輕輕飲了口杯中的茶,而後道:「肅一,人都安排好了?」
「是,」肅一繃著一張常年沒有表情的臉,應道:「陸寺丞已經帶著人喬裝成舉子埋伏在人群中,只要他一出現,便可拿下。」
「只是......屬下有一事不明。」肅一側過頭看向沈瀾之,問出心中的疑惑,「僅僅抓他一人,為何要帶這麼多人?」
「自是不只有他一人。」沈瀾之注視著長生橋,指尖摩挲著杯沿,嘴角微微上揚道。
眼睛不自覺地掃到對面,卻像是看見了什麼般,指尖倏然收攏,杯中的茶水也灑了出來,茶水染濕了手指。
肅一不明白一向穩重的大人怎麼會突然失態,也跟著往橋上望去,
就見著長生橋上來往的人群中央,一身著素青色長裙,頭上帶著白紗帷帽的女子很是顯眼。
她就站在傳言中那孫紀跳河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