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叫無奇,蠻橫無理的無,怪誕詭奇的奇。」
小蘭皺起了眉,有幾個字她沒聽過,更遑論寫了。
但她總覺得不是什麼好詞,又是蛋,又是鬼。
於是她語氣嚴肅地說道:「阿姐欺負我不識字!你方才說的肯定不是好話,君子讀書,是為了明辨是非,修養心性,你怎麼能罵人呢?」
沈纓牙有些酸,短促地笑了一聲,「呦,不識字啊,那肚臍眼你總知道吧,就是那個臍。」
小蘭歪了歪頭,疑惑道:「無臍,沒有肚臍眼兒?這名字實在不凡。」
沈纓忍著笑撇開頭,王惜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她擦了擦口水,調侃道:「哎,小蘭這孩子可真蠢……純真可愛,你們沈家全家人的心眼,是不是都給你阿姐長在身上了?」
「過獎了。」沈纓笑著回了一句,扭頭正要和王惜說話。
忽然一怔,趕緊閉了嘴。
十步開外,姜宴清一行四人從側面的竹林小徑中走出來。
姜宴清旁側是王家主王暉,身後則是邱主簿和無奇。
那幾人面色如常,低聲交談,似乎並沒有聽到她們幾個人的玩笑話。
但沈纓卻是再也沒了耍嘴皮子的興致。
附近就這一個岔口,必定是要碰上的。
沈纓索性大方地上前,向來人見禮。
她先問的是姜宴清,王家主再有名望也是一介白衣,在官爺跟前自然矮三分。
她恭敬道:「民女拜見姜大人、邱大人,王伯父安好。」
姜宴清垂眼看著她低垂的頭頂,語氣淡淡道:「看氣色,沈仵作已無大礙。」
沈纓點點頭,謝道:「多虧了大人上次托邱主簿送來的藥材,民女喝了一副就全好了。」
姜宴清微微勾起唇角,看著她,「既如此,便儘早回縣衙,那些陳年舊案的卷宗多有損毀,還需沈仵作協助邱主簿修復整理。」
沈纓連忙回道:「是。」
她又轉向王暉,語氣熟稔道:「王伯伯近來可好?」
「好好,多謝阿纓送來的強身方子,老夫現在神清氣爽,健壯如牛了。」
王暉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爽朗地笑道:「王惜日日念叨你,總算把人盼來了,你們小姐妹去玩吧,在王家就如同自己家,不必拘禮。」
沈纓含笑回道:「王惜才說她從洛陽帶回好些花種,此時開得正好,我和小妹正想去開開眼。」
「那你們去吧,一會兒留在府里用飯,有洛陽帶回來的點心,都是你們姐妹愛吃的。」
「好,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沈纓鄭重的道了謝。
她知道,王暉在姜宴清跟前說這番話也有給她撐腰的意思。
如今,她和弟弟都在府衙做事,性命都捏在姜宴清手裡。
所以,她身後站得人越多越有分量,姜宴清就不敢將她當做尋常僕役對待。
隨後,王暉又挨個和小輩們說話,一點兒長輩架子都沒有。
姜宴清靜立在一旁,含笑看著幾個人寒暄。
他覺得連日來在王家看到的東西都太有趣了,以至於生出許多的耐心來。
王家主一向懶於應付外人,王家子弟也極少與外人交遊。
王家大門一關,似乎安心做起了沒落氏族。
可他卻對著沈家姐妹,笑語晏晏,充滿關切,看得出王家確實是對沈纓很重視。
據打探來的消息,沈纓曾救過王家主的夫人,因此與王家結了善緣。
可據他觀察,那點救命之恩似乎不足以維繫這份交情,其中定然還有什麼其他的緣故。
姜宴清看了一會兒,大概就知道王家主是想做什麼。
他刻意尋到此處,還和沈家姐妹閒話家常,想必是想給沈纓撐腰,讓他這個縣令知分寸,不要趁著霍三不在就欺凌他的徒弟。
他並不生氣,反而覺得稀奇。
區區一個仵作,竟有這麼多人相護,蓉娘、霍三,這又多了個王家。
姜宴清面上波瀾不驚,視線從王暉身上移到王惜和那個名叫王安的小孩身上。
誰能猜到詩書傳家的王氏一族,如今卻讓小輩們習武從商,甚至是畫艷俗之作。
他們似乎棄了文人的雅、靜,而流於世俗。
但世俗又未能將他們的文骨消弭,反而越磨越厲。
王家就這樣磨出一截粗糲的風骨,所以這種家族又怎會甘於沉默呢?
沈纓一邊和王伯伯說話,一邊留心旁邊姜宴清的反應。
見他的目光在王家人身上巡視,露出些許興味盎然,心知他又有了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