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徐芳忽然笑了起來,說道:「終日打鷹,被啄了眼。」
她看向姜宴清,「大人,您看,老天爺都不想讓這惡人活著,被自己倒騰來的毒物毒死,可真是活該。」
吳家主怒急,抬腳將徐芳踢到在地,「你就是用手裡留著的那隻蜘蛛,害了我兒,對不對?」
徐芳唾出一口血,無畏地看著吳家主:「吳家主,請你不要亂說話,我手裡根本沒那東西。」
「我啊,最怕蜘蛛了。」說完,她便笑了起來。
此時,整個大廳已無人理睬她瘋瘋癲癲的話語。
吳大公子死了。
疑兇死了。
在案子尚且不夠明朗的情形下死了。
殺人兇器在哪?
他如何謀劃了這一切?是否還有同謀?
這些事情還未查清,就隨著疑兇死去而斷了。
變故猝不及防,吳家主盯著長子的屍身,張著嘴竟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一時不知道該怨誰,該恨誰。
徐芳嗎?
那只是個老奴,背後定然有所依仗,可他連對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麼人物,對方竟設了這麼個局,讓他百口莫辯。
吳家大權本是要交給長子繼承的。
長子雖不及女兒聰慧有謀略,可那畢竟是兒子,是吳家血脈,家業總不能給一個外嫁女。
好在他們吳家與林府結了親,在永昌有了依仗。
只要女兒在林家位置穩固,能為林家帶來源源不斷的金銀,他們吳家就有人照拂。
他也不愁兒子會敗壞家業,反正,他的女兒一定會幫自己哥哥的。
本來他是不擔心的。
即便今日翻出這些罪狀,他也不覺得能對吳家有什麼太大影響,不過是費力打點而已。
吳家有的是銀錢,只要有錢,錢能在所有死局裡,踏出一條生路來。
他怎麼也沒想到,長子會死?
沈纓垂眼看著吳大公子。
他身上的衣衫半敞著,膚上還有沒散去的紅色,那是剛剛服食了五石散的模樣。
他口中酒氣濃重,頸間那個紅點像是被硃砂筆點上去的。
幼蛛毒性不算太大,及時解毒並無性命之憂。
只可惜,烈酒、五石散加上蜘蛛毒,真是找死。
過了一會兒,吳大公子身邊的侍從連滾帶爬地進來。
手中的盒子裡端著一隻被砸斷腿的大蜘蛛。
沈纓看他渾身抖如糠篩,似要將那蜘蛛抖到地上,於是上前接了過去。
「莫怕,只需將你知曉之事細細道來就好。」
那侍從喘了口氣,驚魂未定道:「大公子素來喜歡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昨日剛從黑市里買來一隻蝶紋捕鳥蛛。」
「那是只幼蛛,被人飼養大的,也不咬人。那蜘蛛色澤艷麗,還長有絨毛,大公子十分喜愛,睡覺也放在枕上,今日出門就在袖子裡裝著。」
「方才大公子正和幾個相熟的學子在一處涼亭處聽琴女彈琴,正聽著,他忽然來了興致,服了一顆丹藥,誰知那蜘蛛就竄出來咬了他一口。眾人起先並未注意,直到大公子一頭栽倒在地,才急忙找來柳神醫,但是已無力回天。」
沈纓回頭看了眼徐芳,心中已有結論。
哪有這麼湊巧的事?
那隻幼蛛十有八九是徐芳先前偷偷留下來養大的那隻……
但是,以她的警覺,怕是早將證據都消除了。
否則,面對吳家主的怒火,也不會那般無懼。
吳家主憤憤不平,定要徐芳抵命。
可他手上哪有證據?
不僅如此,吳大公子雖死了,但他身上的命案並未消除。
他依舊是誅殺邱少隱的疑兇。
林家人此刻全都垂頭喝茶,似乎與這一切無關。
唯一熱鬧的是趙氏。
她陰陽怪氣地嘲諷吳家人,似乎已經信了自己胞弟就是死於吳大公子之手。
說話間,無奇大步進來,回稟道:「大人,苗疆刀客已伏誅。」
「伏誅?」姜宴清疑惑地問無奇。
無奇解釋道:「此人,殊死搏鬥,不肯就範。又以無辜百姓為質,被正在邊境處巡查的騎兵射殺。」
沈纓看向微微淺笑的徐芳,她總覺得這像是一個無解之局。
處處算計精密,無一絲紕漏。
疑兇死,所雇殺手也死。
無奇帶來了很多東西。
有刀,銀票與吳大公子僱傭刀客誅殺邱主簿的信件。
也有吳家給苗疆刀客弄到的身份文書,改頭換面,登記在吳家旁支的一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