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纓呼了口氣,左右看了看,正要跟上前,餘光瞥見右側墓地的樹上似乎掛了個熟悉的東西。
「大人,這裡有東西。」
她喊了姜宴清一聲,撥開草叢,走了過去。
走到近處終於發現,原來是兔子燈籠,就掛在一棵梅樹枝上。
樹下的墳沒有石碑,但在石台上卻放著一對石雕的小獅子。
她抬頭盯著那燈籠看了看,說道:「那是周掌柜的手藝。」說完又皺眉道:「林默買過。」
「林默?」
沈纓點點頭:「周掌柜說他在鋪子裡買過幾次這樣的燈籠。」
「這裡埋著什麼人?」因蓮朵墳塚在這處,沈纓來過幾次竹林寺後山,卻沒走這麼深。
「早夭之人。」姜宴清駐足看向那邊的桃林,回了一句。
第七十九章
姜宴清對林默到此處祭拜,也非常好奇。
他對永昌的人和事一向謹慎,遇到林默這般有才能的人,自然起過拉攏之心。
但對方似乎對仕途興致缺缺,遂沒有多言。
但他還是尋人探查了林默。
於是他說:「林默,是四房從族中接過去養育的一個旁支子弟,父母不在,寄居在四房。此人從不在外交際,不參加任何宴席,只是打理族中書樓,族中之人知道他的不多。」
沈纓點點頭:「我也查過此人,與大人說的一樣。林默就是一個普通的林家子弟,因無父母兄弟依仗,故而不受重視。不過此人在那般境遇中都能習得一身本領,能文能武,風姿綽約,著實不易。」
姜宴清抬眼看向她,問:「你同他相熟?」
沈纓搖搖頭,說:「倒不是多熟,但確實見過幾次,有一次他曾助我脫險。」
她想到在城北郊外的山林中遇到林默的場景。
那是她受到的第二次遭遇圍殺。
第一次還是她在城北飛鳥道被姜宴清連累,被迫與殺手廝殺。
大概那次有無奇和姜宴清在場,也因為那次懷著殊死搏鬥的心思,她感覺到的緊張反而要比恐懼多。
而碰到林默的那次,她疏於防備,被殺手圍殺,深知那些人是沖她來的,所以,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被獵殺時的壓迫與恐懼。
反觀當時的林默,一副少年郎摸樣,看著算強壯,但面對那些圍殺她的人,卻絲毫沒有畏懼。
然而,他在頃刻間便將那些人制服。
雖然整個過程她都被蒙了眼睛,也遠離了殺戮中心,但濃重的血腥味和刀劍相撞的聲音,卻讓她沒敢鬆懈起來。
但沈纓也愈發清楚,林默的果斷狠厲,他出的每一刀都是致命的殺招。
等到覆在眼睛上的東西被拿開,她重見光明時,她看到了林默。
他迎光而立,身上連一點血跡都沒有,平靜又乾淨,不惹一絲塵埃,仿若不像人間之人。
同樣的場面,她又想到了姜宴清,那次飛鳥道殺機四伏,姜宴清亦是毫無懼意。
但他的無懼來源於他對一切早有預料,並對手下之人極為自信。
他的無懼是氣定神閒又穩如泰山的,讓人在他面前便覺心安。
而林默的無懼是對那些人的不屑一顧,那是王者睥睨一切的蔑視。
思及此,沈纓不禁又回想起,拜火節那日的火樓爭奪。
旁人或許只以為是兩個身手不錯的年輕人在爭那柄象徵勇猛的火把。
唯有見識過兩人武力的她知道,那兩人在那場爭奪中,絲毫沒有藏拙。
他們,真的是拼盡全力,若是戰場,那他們便是兩方主將,不讓對方一寸一毫。
沈纓說完便陷入沉思,她腦海中不停閃過遇到林默的場面。
想到每次見到他時,他身上說不清的氣質,混合著若有若無的松香,總是有一種與世無雙的獨特氣質。
有朗朗清日的明淨又有孤日臨空的寂寥。
良久後,她才望著那些燈籠,說了句:「我不知他是否為善人,但我知他是有善心的。」
姜宴清也看過去,淡聲道:「一念起,天地皆知。」
沈纓點點頭,贊同道:「大人說的有理,起心動念,便驚動十方神佛,是非功過,哪是我等能評判的。咱們下山吧。」
姜宴清見她對於林默曾救她脫險一事沒有解釋的意思,便也沒追問,轉身往前走去。
沈纓跟上去,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山林,因為先前的事,各有所思,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