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後轉頭眯了下眼睛,易純倉促把東西放到她門前的摺疊桌上,沒說話便離開了。
等易純到走到胡同盡頭,路面變得寬闊,滿腦子都是對方肩膀上的紅色胎記,還有她如同蜘蛛網一樣的眼睛。
那道身影還在原地,易純走過去,跟他說:「她不要,我放桌子上了。」
蔣域點頭,說了聲謝謝。
易純思忖幾秒,還是選擇告訴他,「她腿上的傷還沒好。」
蔣域點頭,接過她手裡的各種藥膏,再次表示感謝。
易純好奇問了一嘴為什麼不自己去送,蔣域看著易純的眼睛,說她不會見我。
他們之間存續一種奇怪的關係。
那時候已經很晚了,天邊盡頭只有一絲光線,蔣域比易純高半個頭,他垂眸看她的時候她無端聯想到剛才那個叫阿彩的女人。
他們五官不同,也只有抿嘴時才有點相似,在她見過阿彩之後才意識到蔣域的長相是漂亮的,那種漂亮跟性別無關,是他氣質太淡太蒼白,會讓人忽略掉他的長相。
蔣域沒有說他和阿彩的關係,不過在他們默契的對視和沉默中,易純想起北方的王麗華,並認為他們是一類人。
為表感謝,蔣域說要請她吃飯,問有沒有忌口。
王琴他們肯定早已下班,易純想起飯桌上的飯菜還有筷子撞擊瓷碗發出的清脆聲響,搖頭回他,沒有。
晚上突然便下起雨,猛烈的狂風似乎要把樹枝折斷,易純跟蔣域待在一家小飯館裡,隔著玻璃窗看向外面傾盆下來的雨水。
店裡人少,飯館老闆拿著菜單過來,問他們要吃什麼。
蔣域沒有看菜單,直接跟飯館用白話交談,易純聽到他講方言,依然覺得他們的方言像無花果。
蔣域講方言時語速稍快,他跟飯館老闆似乎關係熟稔,眉眼裡多了些鬆弛和自然,在他們整齊看向易純時,他替她翻譯,問她要吃什麼。
說實話,來廣東那麼久,易純還沒吃過正宗的廣東菜,王琴在接過她之後便急匆匆上班,並承諾說等休假以後再帶她嘗嘗本地菜,易純並沒有什麼期待。
易純跟蔣域說不太懂廣東菜,讓他替她選。
蔣域這時拿過菜單,用他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向易純一一介紹。外面是雨聲,易純看著他突然就笑了,他不明所以,最後放下菜單,短暫笑了一瞬,好似無奈,對老闆說:「那跟我一樣吧。」
易純得到一點安靜和自由,將那間不足五十平方的公寓拋到腦後,蔣域托腮,她發現他很喜歡這個動作。
他們是伴著雨聲吃完那頓飯的,屋裡的風扇搖晃,扇起來的風帶著水汽,易純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份安心是濡濕的,在她看向蔣域的同時外面的雨猛地變大。
「易純。」
他喊名字。
易純看向他微亮的黑眸,聽見他說:「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他用食指輕輕敲了敲玻璃窗,「以後你有需要就敲一下陽台上的門」。
易純知道他在說打電話的事情。
「或者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同樣可以找我。」
「讓我給阿彩送東西嗎?」
她直接問。
他輕微轉下頭,看她兩秒,「嗯,」話音剛落,他便繼續說,語氣中帶有打趣意味,「易純,你挺聰明的。」
易純確定他聽見了清晨自己跟王琴在陽台上的對話,王琴著急上班,讓易純幫忙把好不容易陰乾的衣服收回來,在她不小心把衣服落到樓下草坪上時,王琴沒忍住說了一句「好笨的手」。
「你為什麼找我幫你?」易純盡力說得清楚一些,「她似乎也沒有那麼想見我。」
在聽到蔣域的名字時,阿彩的臉色變得飛快,站直身子讓她趕快走。
「硬說原因,」他眼神虛虛地看向外面的瓢潑大雨,看向易純懵懂卻莫名堅定的表情,「或許我們各有需求。」
玻璃窗上的雨水彎彎繞繞往下流動,易純看見蔣域揚起唇角笑了一下,可以稱得上無害的笑。
她點頭:「好。」
在思考好大一會後,她還是選擇問出口,「她......」
「她是我媽。」
蔣域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