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之後,老闆抬起手腕看時間,表示對他的音樂風格已經了解,問他能不能當晚就過來,之前的駐唱歌手回老家後再也沒回來,這邊很缺人,並對蔣域保證工資好商量。
蔣域在酒吧門口蹲在了半個小時,熾熱的午後陽光將他的後背曬透,他莫名想起易純之前從口袋裡掏出來的雙喜,易純當時問他會不會抽菸。
他說沒有要抽菸的契機。
自那日與阿彩發生爭吵以後,他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再見到她。他有時會路過城北區,繞路走上一圈,或者托小魚在看望媽媽的時候順路看一眼阿彩。
她有時精神很好,有時候又不好。小魚讓他不要過去刺激阿彩,並且毫不客氣地笑著說,阿彩恨你啊,你為什麼還要上去討人煩?
阿彩恨他,蔣域一直都明白,甚至蔣思明都看不下去,在只有兩個人在的時候為蔣域感到不值,阿彩生下他後沒有抱過他一次。話再說得嚴重些,蔣思明會直言那種爛人還管她做什麼,而這也往往是兩個人打架的原因。蔣域產生過要搬走的念頭,只是他掙來的錢,一部分給了阿彩治病,另一部分攢起來防止出現意外,小部分被他花掉,偶爾的揮霍會讓他產生一種急速溜走的快樂感。
蔣域回到酒吧,跟老闆說晚上就可以上班。
那天他躺在床上,經常餵的流浪貓順著樹幹爬到二樓,姿態優雅地走進他家裡。虛晃的陽光里蒙上一層淺綠色的金光,刺眼,蔣域捂住眼睛,聽見隔壁有唱歌的聲音,不成調的曲子像歪扭的小路,他突然就笑了。等他循著那條歪扭的小路走到盡頭,他托起在一邊偷吃貓糧的狸花貓,在陽台看到穿著黃色裙子的易純。
她仰起臉往上看,綠色的金光落在她臉上顯得透淨,秀小的五官讓蔣域想起小時候有位阿婆做給他的鮮湯麵,清淡的麵湯上飄著兩片青菜。
看到她比往日還要紅上幾分的嘴唇,蔣域笑著問她是不是去約會。
易純被太陽照得眯起眼睛,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明亮的黃色消失,懷裡的狸花貓跑開,他無聊地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晚上九點鐘,他拿到老闆給他的曲子,站在不起眼的小台子上掉了一整晚的乾脆麵碎渣。可是等他晚上背著吉他走到公寓樓下,抬頭的時候看到了站在二樓聽歌的易純,她約會結束後的黃色裙子還沒換下,光腳踩在陽台欄杆上,遠處的風吹起她的頭髮,那碗鮮湯麵里的青菜跟著輕輕飄動。
易純發現他,趴在欄杆從上往下看,眼睛亮晶晶地問:「蔣域,你去哪裡啦?」
蔣域站在原地,後退兩步,面前玻璃門裡的影子也隨之晃動。
陰霾藍和陽台上的黃色這兩種顏色逐漸融為一體,最後變成公寓樓下獨有的悶熱綠。那時蔣域尚且不知道,在他以後反覆回想、用心銘記的每個瞬間都在提醒他,2007年夏天留給他的只有明亮的黃色。
蔣域歪了下頭思考,最後回她:「我去約會了,易純。」
第9章 種子在雨天潮濕發芽
易純記得,那種黏稠的綠意持續很長時間。直到她入學,空氣中瀰漫的仍是濕溟的味道,新學校距離公寓樓一公里,王琴幫她辦了城市公交卡,她捏著薄薄的卡片站在陽台門前,易鑫河側躺在沙發上,腳上的拖鞋掉下來一隻,他拿起遙控器換到新聞頻道,仰了下頭囑咐易純好好念書,並說起他在中學時代引人為傲的好成績。
王琴低下頭幫她整理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新聞頻道里穿插天氣預報,易純心想,這裡為什麼要這麼潮濕,潮濕到心裡的種子開始瘋狂發芽,同時她又能預想到,發了芽的種子長不成濃郁的綠色樹木。
一公里的距離很遙遠,易純很多次在那條街道上逗留,熟知那裡的每一寸土地,看過無數次的落日餘暉,暈染的黃昏從高處灰色建築物灑過去,易純看不清頂層的天空,傍晚放學的時候,那裡充斥著金屬生鏽的味道,血紅顏色落在街道上每一個人身上,人們頂著迷茫的神情在生鏽。
易純感覺自己也在生鏽,她背著厚重的雙肩包,站在街邊看不遠處捲起波浪的藍色海洋,她等不到這邊的天空變黑,海邊的夜晚總是藍色交融的顏色。等到空氣變得清涼,她會揉揉酸麻的膝蓋,起身回到那座公寓樓里。
在學校的日子比在公寓時過得快,易純坐在教室倒數第三排,靠近窗戶的位置,同桌是個不善言辭的女同學,戴著厚厚的眼鏡片,總是保持低頭的姿勢,她們很少交談,易純通過前後桌同學之間的聊天,得知班級里她跟同桌兩個人是外地轉學過來的,不過她與同桌不一樣的是,這個班級里,只有她不會說粵語,所幸的是,老師授課並不會經常使用白話,偶爾冒出來一兩句她聽不懂的,她便問同桌是什麼意思,同桌在草稿紙寫好翻譯推給她。在這樣循環幾次以後,她開始猶豫要不要蔣域教她粵語。
而蔣域給她的回答是,如果是她想學的話他會教,如果她問要不要學,那他建議不要。
易純果真沒學,直到蔣域後來會似笑非笑、逗趣一般故意說出她聽不懂的話時,她才會產生一絲後悔心理。
入學後一個晴天,易純在那條街道上碰到同樣背著書包的蔣域。=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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