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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喬又進了口茶,這才擱下茶盞,瞥了他一眼,「錢斌算個什麼東西!再者,司空如此偏愛張揚,你們都敢想著法子至長公主於死地。若是他收斂些,裝得可有可無,你們是不是就要把手伸到司空府後院去,永絕後患?」

「別說不會,我還不了解你們。」蒙喬剜過蒙烺,「有這等心思,不如多練練兵,養養馬,我們從涼州出來征天下,是因為你我共同之祖父,各自之生父,都被戕害於無道昏君手中。是因為世無明主,百姓太苦,私仇要算,公義要舉!難得遇見藺稷這般人物,且團緊些,莫要生出嫌隙。」

「可是,若他當真為隋家公主所獲,要美人不要江山或是替隋家皇室守江山,我們又當如何?」

蒙喬這會將族兄看得久了些,半晌笑出聲來。

「阿喬笑甚?」

「阿喬笑二哥說的話。」蒙喬將盞中茶水用完,「他若不要江山,那就換要的人上去;他若為維護隋家皇室,那便是我們的死敵。即是敵人,還要我教你怎麼做嗎?」

「但是——」蒙喬話語落下來,拂袖起身,「請二哥專注眼前事,莫想不曾發生的事,徒增事端。」

「類似白馬寺事件,別讓我再看見第二回 。」

蒙烺抬眸看族妹背影,纖細卻昂首,日光下似一柄隨時出鞘的劍。忽就想起當年他們欲追隨藺稷之時,族中長者並不願意,只想安於一隅,勸他們放棄仇恨,甚至因幾番意見相左,還揚言要將他們逐出家族。結果被蒙喬先發制人,抽刀捅死於蒙氏祠堂。

祠堂殺尊長。

蒙烺每每想起,都後背發涼,便也對蒙喬多出一分敬畏。這會見她正色動怒,到底低頭應是。

*

轉眼數日過去。

這日晨起便開始下雨。

隋棠讓人給承明傳話,歇一日,不必過來了。他的左肩一到陰雨天便酸疼不止,更碰不得涼水,受不住陰寒。

之後又讓人給藺稷傳話,請他今日務必過來。

傳話的人回來回稟,「司空大人說,晚些時候過來與殿下共用晚膳。」

這話落下,長澤堂的小膳房便提起忙碌起來。

以至於藺稷踏入時,隔著綿延秋雨,看見東北角的膳房中炊煙裊裊升起。灶上也冒著白茫茫的熱氣,散出藜麥和棗泥混合的甜香,而一旁司膳正命人捧來洗淨的羊肉,水靈的蘿蔔,往裡頭送去……回想這幾日後頭總膳給他送去的不知熱過幾遍的飯食,藺稷望向長澤堂中的婦人,心中有些氣惱。

「臣聞殿下恐承明老師淋雨受寒,故而推了這日課業。」藺稷在門口將披風脫下,朝東側間隋棠處拐去,「那殿下此番讓臣來,就不擔心臣淋雨受寒嗎?」

「是孤考慮不周,原是孤要見司空大人,合該孤去政事堂。」隋棠聞他不陰不陽的話,心中忽就堵起憋悶了一瞬。

藺稷瞧她血色未盈的臉,心道病了一場,口齒愈發伶俐了,「臣玩笑爾。不知殿下讓臣務必前來,所謂何事。」

他話意放軟,隋棠便有些不好意思,尤覺自己話說的尖銳。且病的這些日子,是他在盡心盡力地照顧自己。

她雖一直不曾清醒,但尚有意識知覺。大約在第三日開始,她便識出了衣不解帶照顧自己的人是藺稷。

因為無論是每隔一個時辰的溫水降溫,還是每隔一個時辰的擦拭降溫,她都被人抱在懷裡。抱她的人,身上氣味太特殊了。

乃旃檀香,靠近才能從木香中嗅到的鮮果馨香。

數日裡,始終瀰漫在她周身。

承明說,「他心悅殿下。」

隋棠在這場病中,相信了幾分。

畢竟司空府奴僕無數,根本無需他親力親為。就算他日夜守候,也無需事事上手。但隋棠在不能睜眼的日夜裡,卻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繭子,掌心的溫度,心跳的速度,全都區別於平常時。

繭子比平日密,是他時不時便摸她額頭試溫;掌心比平日暖,是他雙手搓揉後,才給她捂冰冷的雙足;心跳比平時快,心跳比平時快,是他……

隋棠垂下眼瞼,半晌道,「今日是十一月十三,是你忙完的日子。孤應該沒有理解錯你意思,你說你要忙五日,當是讓我思考五日。五日後,我該把話與你說一說,對嗎?」

藺稷看著面前婦人,她才經歷了一場刺殺,被濺一身鮮血,原該被安慰和呵護,而不是費勁神思回想當日種種。

但是,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硬下心腸接她話,「那你說吧,都想些什麼了?」

隋棠卻這會搖了搖頭,「事關梅節和那位老媼,孤今日都不想提。她們是果,今日孤只想問因。」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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