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去歲六月下旬藺愈為先鋒,藺黍、承明為副將率一萬兵甲先行渡河,占據益州沿岸的各要點,以便接渡後續大軍。
而七月初八,所謂渡江戰役全部展開,實乃只先出了四萬兵甲渡江,彼時列隊飄於江上。其中有走舸兩百,各載兵甲五十急速駛向揚州,對其沿岸進行佯攻,其目就是為掩護這四萬兵甲往西南的益州渡去。
讓益州的鄔善來不及求救,劉仲符也無法增援。
果然,原本嚴陣以待的揚州自是全力防守還擊,兩百走舸上的一萬東谷軍死咬交戰,揚州沿岸碧水翻紅。直到第六日,走舸將領得到軍報,四萬兵甲
已經全數進入益州江域,方領兵而回。
這一仗,走舸以其輕便迅猛的優勢,以一比五陣亡之代價,成功掩護了主力西進。待江面烽煙散去,劉仲符又守三日,只見江平如靜,東谷軍連影子都沒有了。而手中軍報卻是清晰寫著,益州被圍,請求援救。但顯然已經來不及,四萬兵甲盡數上岸,鸛流湖還有十數萬大軍虎視眈眈。
劉仲符備戰也有許久,被藺稷驟來的改變一下攪亂計劃,心神又被神出鬼沒的走舸唬住,當下只一心鞏固揚州防衛,拒絕了救援。數月來,便是這般躊躇不定的向西遙望。偶爾,能讓他望出兩分松泛來。
實乃八月初,四萬東谷軍登上益州,初時勢如破竹,不過兩月便直逼鄔善所在的廣都郡,十一月初開始圍城。鄔善不擅攻伐,卻是守城的一把好手,數月不出只顧夯實城防,如此竟讓他守了兩個多月,熬到了朔康十一年的正月里。藺稷遂又增兵兩萬渡江,讓蒙烺掃他殘部,絞收糧草反供給圍城的東谷軍。事態發展至此,破城原是指日可待。卻不想,一個多月過去,城池始終不曾攻下,不見鄔善降書。
「鄔善此舉,再清楚不過的意思,乃故意耗損我軍糧草,思我們遠程渡江,定是糧草不濟,想著我們退兵呢。」
「當初設想他能獻降,少些傷亡,可見他是鐵了心要一戰到底了。」
「既如此,我們還等甚!雖說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如今我們兵甲三倍於他,左右慘烈艱難些,攻下還是有望的。」
營帳中,諸將商討,紛紛要求開戰攻城。
「但是承明將軍還在城中,若我們此刻攻城,怕是將軍必隕。」短暫的沉默中,其中一將目光望向藺黍,眼中多有不滿。
去歲六月末,原是承明領了先鋒官藺愈的命令,率兩千兵甲最先潛入登岸。因為前面為迷惑劉仲符,亦恐打草驚蛇所以在益州處的暗子死士皆未喚醒。承明的任務便是入廣都成同他們聯繫上,裡應外合,如此在攻城時減少傷亡。
一切原都按計劃行使,他領兵登陸後,自是遭受阻擊、攔殺。然而藺愈後續兵甲、以及四萬兵甲的主力隊伍接連順流而下,為他轉移目光,他亦不負所望領剩下的五百精銳化整為零,成功潛入廣都城中。
從八月潛伏下來至今歲一月,近五個月的功夫,終於收買下數個守城士兵,研透了廣都六門的守軍情況、包括兵士交接時辰,人數等。遂而在七日前,準備將消息傳出。因事關重大,乃他親自送往。而廣都自城郊一路,都已經設關卡,出入甚嚴。他們一眾人口音太好辨識,藺愈遂安排藺黍領兵接應,以防萬一。
意外便是這個時候發生的。
蒙烺帶兵援助,胞弟蒙煥,族弟蒙煊同來。這廂聞要接應承明,只說兩人願意前往。按照軍令,藺愈指派了藺黍,自當由他去,所用也該是他自己帳下之人。其餘未得令者當靜默不動,以備接後續軍令。
然二人得蒙烺所示,要多得軍功,遂再三請求藺黍,與之同往。
藺黍推之不去,暗思左右是個接應的活,無甚難度。屆時若遇益州兵甲交手,自己且盡心些,將人打個半殘不死,便將人頭餵給他們。
只要完成任務,藺愈處就算要罰,看在人頭功績上,自也是功大於過。再說,且看他面子,堂兄定也不會多追究。
然念及藺愈是個耿直性子,思來想去,藺黍還是告知了他一聲,卻也沒說清楚,只言自己部將身子不適,欲從蒙烺處調得兩人。
藺愈想他身經百戰,擇人上陣自有目光,便也直接同意了。
那是正月廿六的夜裡,丑時剛過,藺黍帶著蒙煥、蒙煊各領五百兵甲伏在城郊道旁。遠遠能看見城西最破敗的西林門處,如今也添了守衛。
是日夜黑風寒,枯草沾寒露,一行人等了大半時辰。終於見得數個身穿夜行衣的人從西牆探首出來,但未再往前走,為首的一人似在交代些什麼。
蒙煥見過承明多次,熟悉他體型,隱約瞧著相似,又見他們動作雖小卻是一派尋路謹慎的模樣,頓時一聲口哨傳音。蒙煊緊隨其後,站起打亮火石,只一點火星便做出手勢,後立刻滅去火光。
那行人顯然聽到也見到了,卻不曾跑過來,反而往相反的方向逃奔離去。這處聲響原不足以驚動守城士兵,乃那群人被驚到後陡然的反應,引得益州守城軍追擊。
「承明怎麼不往這走?」蒙煥大驚,「他明明看到了。」
「仿若不是承明。」
「這個時辰除了他還有誰?」
蒙煥和蒙煊話語接連落下,不知如何是好。
「先救人再說。」藺黍一聲令下,揮手命人前往。
自己在不遠處觀戰,須臾識出端倪,那處黑夜人確實不是承明,他們並不戀戰只欲脫身奪路而行。眼看城中出來更多的兵甲,藺黍只得傳令收兵回營。
這廂一鬧,非但沒有接出承明得到城中情況,還徹底驚了鄔善,讓他愈發戒備。這數日來,益州城中一直在嚴查當晚的黑衣人,唯恐有人還潛在其中。城門已經徹底戒嚴,根本已經無法再行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