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知,自己這廂惱得矯情無理。
一時間,只有眼淚接連不斷滾下來,澆滅他得那點得意。
「我不是回來了嗎?」
「身子也養得不錯,給你把脈。」
「不
哭了……」
「沛兒從昨個到今日,都沒哭過。」
藺稷越哄,隋棠哭得越大聲,最後只能將她抱起來,許久才聽她抽抽搭搭開了尊口,「誰要你回來,我讓你好好休息的……我才適應了你不在身邊的日子……」
她伏在他肩頭,吸了把鼻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喘了一會,埋頭將眼淚鼻涕全蹭在他身上,「我說謊,我適應不了……我想你,我害怕……」
朝夕相對時,體會不到分離的滋味。
如他活著,她便無法想像他死去後,這世上無他的歲月。
不知過了多久,日影橫斜,晚風拂起,殿中簾幔輕擺。
藺稷吻她眼底殘淚,問,「我求來一個如果,讓你這樣傷心,恨嗎?」
隋棠斬釘截鐵,「恨。」
「求來一個如果,累你年壽難永,病疾纏身,悔嗎?」隋棠也問。
藺稷不說話。
日頭隱去,弦月高懸,夫妻同榻而眠。
「那你前世恨過我嗎?」男人扣著婦人五指,在榻上把玩,忽就又問起白日話頭。
「沒有。」婦人實誠道,「來不及。」
所以,我悔甚!
*
整個五月,藺稷都在府中。
一來南伐進入膠著狀態,劉仲符兵甲不如藺稷,但集結了交州以南的數個部落,對遠征的東谷軍進行干擾。二來亦是因為遠征,經不起長久戰,糧草消耗極快。
是故,藺稷此番回來,乃為了調集糧草。
政事堂部分官員已經提議休戰,待過兩年再行出征。回來寢殿,隋棠亦勸,不若緩一緩吧。
但藺稷說,「渡江不易,若是過個兩年再行征伐,焉知劉仲符是否會壯大大,是否交州以南的部落會徹底臣服他!如此尾大不掉,總是患事。其次——」
藺稷拉來隋棠坐下,第一次正面與她談及洛陽皇城的事。
「陛下手中應該還有一支兵甲。」
「這處我知道,去歲方鶴將軍來鸛流湖,曾向你回稟過,說是已經尋出了他兵甲的訓練藏匿處。」
藺稷搖首,「他比我們想像的要厲害些,藺黍回去台城後前往進行了搜查,只翻出百餘乞丐,還有挖出的底下兵器製造庫的痕跡。實際兵甲不曾發現,或者已經轉移,或者就是個障眼法,瞞過了方鶴。」
隋棠驚道,「他集人訓兵定有聲勢,台城處怎會察覺不到的?」
藺稷挑眉看她,神色意味深長。
隋棠有些反應過來。
她的胞弟坐在了龍椅上,多少還是有些能耐的。當初尚可在藺稷眼皮底下訓出八百死士,如今藺稷主力遠離洛陽,即便有台城駐軍督防,但隋霖尚何珣所助,隋齊宗室多來也願支持他,自然行事更方便些。
「那會有多少人手呢?」隋棠隱約感到不安,這便意味著即便攻下了劉仲符,來日破洛陽說不定還有一場硬仗。
「按照時間和可操作的限度看,三五千吧,不會過六。」
隋棠聞之眉宇舒展。承明教過她兵法,之前一年多在鸛流湖也陪著藺稷批閱過許多軍務,多少了解些。
所謂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
隋霖人數若只有三五千,那麼東谷軍數十倍於他,自然不足畏懼。
遂笑道,「那他成不了氣候,不用擔心。」」
「兵從民中來,民——」藺稷頓了頓,沒再往這處討論,只道,「如今三五千人自然沒什麼。但是現在一旦收兵修養,劉仲符處方才也說了,那麼陛下處……」
隋棠恍然。
—— 陛下處或許兵甲也會有所壯大。
如此,疆土又裂為三處,實難合起。
所以當下一鼓作氣是最好的。
隋棠被藺稷抱在膝上,兩人一起渡了層淺金色的陽光,窗外花開正好,鶯雀嘰喳,她圈著他脖頸,享受這時光。
「可是我想你停下來養病,不想你再染血腥。」
林群說,「藺相不可過勞,尤其不可再受兵戈利器之傷。他自當年鸛流湖受劍傷起,便傷口難愈,流血多於常人。極易容傷元氣,敗根基。」
懷恩說, 「藺相前世累的功德都逆了天地生死,換了今世姻緣。俗世又殺戮重,血染四方。世有因果,時有業報,且早收兵刀,放馬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