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好話,但玉憐脂聽完倒沒說什麼,只抬眼示意了關嬤嬤。
等進了翡韻閣後,那些引路的婢子都得了些金葉子作為辛苦費,喝些好茶水,貼補家私都是好的。
前頭來接她們的馬夫、轎夫等粗使下人也都得了好處,金銀使下去,下人們便也知道這位鎮北侯府的嬌客出手闊綽,好相與,伺候起來自然也盡心些。
水路氣腥,陸路沙重,玉憐脂喜淨,行船顛簸,使她渾身酸軟,故而入了閣中她便吩咐下人要了水淨身更衣。
浴房內茫茫霧騰,玉憐脂過腰長發與柔白身子一同浸入撒了皂花的水面,發如漆墨,身似冰玉,兩色相纏,平添嬌嬈。
關嬤嬤繞過屏風走到她身邊,放下絲帕後轉身道:
「姑娘,方才下人來傳了話,說謝濱大人回府了,請示了老太君,今個各院主子一同到潤安堂用晚膳,讓您有些準備。」
玉憐脂闔上的雙目緩緩睜開,輕聲說:「知道了。」
*
鎮北侯府主院,書房。
福明端著祁門紅緩步進了內書房,不敢有過多聲響,將熱茶置於紫檀桌案上,便退到桌前,低頭說道:
「侯爺,老太君那邊傳了話來,今日晚膳各院一同到潤安堂用。」
謝硯深垂目閱理政事,並未抬眼,道:「是為了今日大房迎入府的玉氏?」
「是。」福明應道,「侯爺,是否要備份禮?」
外客寄宿府中,按輩分來算,他們侯爺是那位玉姑娘的長輩,長輩見小輩,見面禮總是少不了的。
男人停住手中湖筆,默了下來,似乎在思索。
片刻,沉聲吩咐:「庫中有一副宮裡來的點翠頭面,封了禮,晚些一同帶去。」
立在原地的福明頓時瞳孔緊縮。
那副珊瑚金玉點翠頭面可是太后年宴賞的東西,用的是最好的一批軟翠,點翠之色經世不褪,奇珍非常,宮中妃位以下的嬪妃見都難見。
謝硯深是武將,當然用不著女兒家首飾。他位高權重卻一直未娶,雖然當時不說,但宴上眾人都心知,這份禮多半要到未來鎮北侯府主母的手裡。
怎麼如今卻要送給剛入府的商賈女子?
他們侯爺可不是溫良寬厚的主,這份禮也太大方了些。
福明又想起今日在角門外見到的玉氏女娘,論容貌,確實是世間難尋。
可侯爺從來不好女色,應當也不是……
「怎麼?」謝硯深抬起眼來,目眄如鋒。
福明急忙回神,散了腦中胡思亂想,俯下身應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第4章 拜見
西院,翡韻閣。
天氣寒涼,侍奉沐浴的兩名小婢女手腳麻利,用軟綢巾淨了玉憐脂身上的水,快速為她披上厚絨披風,隨後扶她躺下。
她的長髮盡數散在小榻盡頭放著的軟凳上,關嬤嬤拿了內里擱了上好銀炭的鏤金球爐立在一旁,婢女借著暖爐的熏熱,先用犀角梳將密而軟的墨絲梳開,隨後覆上錦布,為她烘乾發。
翡韻閣的浴房很大,分隔不同的區域,也通了地龍,將寒氣牢牢隔在門外。
剩下的那名婢女轉身去了房門處,開門低語幾聲,門外又進來了一名年歲不小的婦人,提著一個小箱。
婦人先在房中的落地銅熏爐旁站了片刻,驅散了周身冷寒。
引婦人進來的婢女此時已經走回小榻邊,手上捧著沉重的木盤,盤中擺置著各色調製好的香膏與用具。
玉憐脂靜靜地躺著,雙眼半闔,望著上方。
將木盤擺置好後,婢女朝她欠了欠身,隨後解開了那披風的盤扣,厚絨散開,一片灼人眼的極致雪白。
婢女執玉片,挑了香膏,軟柔的膩物落在皮肉上,惹起一片冰涼。
抹好香膏,婢女朝旁邊的熱水盆伸去雙手,待手熱到偏紅方才拿出,隨後迅速擦乾,覆蓋上皮肉。
不可思議的軟膩讓做慣了按蹻的婢女都猛地一驚,只覺自己觸到了一團水凝成的雪凍,力度都不自覺輕了許多。
兩手壓著香膏,由外入內,流連之後指揉掌捻,酥麻骨軟,躺在榻上的少女微眯著眼,輕輕呼出氣,房中昏熱,玉色生香。
而烘淨冷意的婦人也提著小箱站到一旁,而後就著地上蒲團跪坐,小箱打開,是已經搗好的數十種花汁。
「姑娘,請您擇色。」婦人將小箱中的花汁盡數排開,捧到榻旁,她的聲音很低,在一室寂靜中也不顯得突兀。
玉憐脂微微偏首,面上是被熱熏出的薄紅,眼中微帶懨色,像是有些睏倦,抬起右臂,纖指點中其中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