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沒有發現蟲子的存在,她擠到媽媽身邊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烤得灰黑的鳥蛋,拈起一個蛋剝掉殼遞到她嘴邊,「媽,吃蛋。」
女人沒說話,張嘴含住這顆帶有餘溫的鳥蛋,慢慢嚼碎,咽下。
招弟很高興,繼續認真剝蛋殼。
就這樣一個剝一個吃,這些鳥蛋很快就被解決。招弟擔心媽媽被噎到,起身倒了一碗水。水壺質量挺不錯的,外殼雖然破了些,保溫效果還可以,早上裝的水到現在還冒著熱氣。
女人捧著熱水輕輕啜了一口,說:「他們要把你賣掉了。」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距離稍遠些就聽不清了。
「嗯。」招弟扯扯嘴角,「他們要把你和我一起賣掉。」
女人沒什麼反應,對此她並不感到意外。自從去年年底招弟爸爸意外落水身亡,她對那對公婆來說已經沒有價值,還不如轉手給別人收回一些本,當初這家人買她可是花了錢的。
母女倆一同沉默。
裝著水的碗已經不冒煙了,女人一口喝乾淨,招弟從她手裡拿走碗,「我去洗一下。」
她噔噔噔跑下樓,把媽媽的喝水碗洗乾淨,順便把蛋殼處理掉,不讓人發現。
類似的事她做過很多次。
在楊家生活那麼多年,招弟很少有吃飽的機會,家裡的伙食藏得嚴嚴實實,她從小胃口就大,不懂事的時候餓了就哭,還因此挨了好幾頓打,最後是她爸爸看不下去,抱著她到處弄吃的,才沒被餓死。
等招弟長大一些,從媽媽那裡學到一些知識,就開始自己找吃的,地里的野菜田鼠,山上的菌菇野果,水裡的魚蝦螺蟹,甚至是沒有毒的蟲子,都被她拿來填過肚子,給自己和媽媽補充營養。
做這些事時招弟沒有讓爸爸跟著,他要留在家裡保護媽媽,雖然他不聰明,還有點傻傻的,可他長得高,力氣大,能輕易趕跑想要欺負媽媽的壞人。
有他在家,招弟可以放心出門尋找食物,鍛鍊身體。媽媽告訴過她,想要在這種地方保護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須要有一個強壯的體魄,所以她努力找吃的,按照媽媽的健身方法鍛鍊身體。
多年鍛鍊卓有成效,十五歲的她已經比村里大部分男人都高,力氣也比他們大。只是在爸爸意外去世後,她再也不能放心出門,今天是阿爺阿婆出門談「婚事」,她才有機會出去找吃的。
現在「婚事」已定,她和媽媽不能繼續留在山南村了。
太陽落山時,楊家夫妻終於回來,應該是因為談成一筆買賣,楊老太晚上心情很不錯,破天荒多煮了一些飯菜,還招呼招弟多吃些——特指素的燉菜,雞蛋這種葷菜招弟不配。
招弟心想自己在她眼裡地位終於提高了一些,足以和後院那只能下崽賣錢的母豬相媲美。
不想多看兩人的老臉,招弟快速扒完飯,把自己的碗洗乾淨,又打上滿滿一碗,從老夫妻眼皮子底下夾了不少燉菜走,等老太婆開口罵了才收手,風一般跑樓上去。
她媽媽還餓著呢。
等招弟從樓上下來,廚房裡只剩下要洗的鍋碗瓢盆,這是專門留給她的活。
招弟對此已經習慣,麻利洗好碗筷,擦乾放進櫥櫃。擺放碗筷時,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綠色玻璃罐上。這裡面裝的是楊老太自己做的肉醬,她做了十來年肉醬,都藏房間裡,用的時候拿出來,用完馬上放回去,生怕被招弟偷吃。
今天應該是出門太急忘記了。
招弟忽然笑起來。
……
山南村的夜並不算安靜,蟲鳴,狗叫,貓打架,時而還會傳來村民的吵架哭喊。
招弟躺在媽媽身邊,靜靜望著門口。自從爸爸去世後,招弟就讓媽媽到這個小房間和自己睡,有什麼動靜能及時發現。
今天招弟沒有睡覺,睜眼守到了後半夜,一直等到樓下房間傳出動靜,她悄無聲息下床,蹲在地上,從床底下拿一卷長長的麻繩。
自從前些年政府把山路修好,楊老頭每天凌晨兩三點起床騎三輪車去鎮上賣菜。楊老太比老頭子起得更早,她得摘菜碼菜,還得給老頭做早飯。
楊老太的鼻子有點問題,每次從地里忙好都要擤兩回鼻涕,擤完鼻涕她也不洗手,往身上一抹就開始燒水煮麵。
鍋碗瓢盆叮鈴哐啷,是楊老頭的鬧鐘。他喜歡抽水煙,嗓子裡痰多,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咳一口老痰,接著坐到桌邊,喝老太婆給他倒的溫水。
這時楊老太就會從鍋里撈出面,裝進破邊的大海碗,碗裡有一小坨豬油,麵湯一澆就很化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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