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汐柔搖頭,
「我想見她,即使只是意識的碎片。」
在戎淵來得及反應之前,銀色的森林裡,一個黑色的漩渦緩緩張開,
這是來自深淵的邀請。
「汐柔。」
戎淵拉著她的手腕,想要出言勸阻。
「你一直在幫我,我知道。」
寧汐柔說著,將他的手輕輕推開,笑了下:
「但是這件事情,最終還是我自己的戰爭。」
她很少流露出這樣有幾分溫和的情態,
不,比起溫和,更適合的詞是「在意」。
寧汐柔很少有這種,讓人覺得,自己是被她「在意」著的時候。
她走進漩渦。
依然是無盡的黑暗,無數聲音在耳邊暈開,並不響亮,卻一直沒有停息。
那聲音沒有具體的內容,重疊在一起,也無法被分辨出具體的內容,
只是瑣碎,重複,即使試圖忽略,也是一種折磨。
深淵就在這樣的聲音中沉睡嗎?
怎麼做到的。
寧汐柔有點想問。
「你…來了。」
那不是聲音,
是一種意識的波動。
深淵的身體,已經潰散到無法使用聲帶了嗎?
寧汐柔不由得皺起眉。
其實她並沒有和戎淵說全部的實話。
她之所以篤定深淵「愛」著她,除了那些可以用邏輯和理智來分析的部分之外,還有一點依據。
有點荒謬的一點依據。
儘管沒有見過,沒有真正的交流過,甚至無法確認對方的存在,
但寧汐柔覺得自己,
「愛」著深淵。
她不想看見對方的消亡,
無法控制內心想要和對方交流的衝動。
作為魅魔長大的寧汐柔沒有學習過「愛」的具體定義,她也不屑於將自己的心中的感情與人類社會學中的定義去對照。
但如果一定要給這種情緒安上一個名字的話,
好像也只能是「愛」了。
「我不想你死,我該怎麼做?」
她問得很直白。
顯而易見,
對方已經沒有迂迴試探的時間了。
寧汐柔感覺到自己在逐漸變得更加強大。
這意味著,和她爭搶供養的另一個存在,在逐漸變得更加虛弱和弱小。
「我…不知道。」
深淵的意志回答。
她不是不知道,
而是不知道除了殺死寧汐柔之外的,第二種解法。
「當時,為什麼不殺我?」
寧汐柔又問。
「…不,想。」
深淵回答。
「你不知道共存的方法,想活下來,又不想殺我。」
寧汐柔看向眼前的虛無,仿佛有另一個身影站在她面前,
「如果我恨你的話,你會死得更快吧。」
「嗯。」
深淵回答,
「反正,不,想。」
「哈……哈哈哈!」
寧汐柔忍不住笑出聲來,過了一會才停下,點頭,
「原來他們聽我說話,是這種感覺啊。」
「我們還挺像的。」
她輕聲說。
「我還以為,你會有方法呢。」
一陣沉默之後,寧汐柔才開口,聲音很輕。
「想見見你。」
深淵的意識說。
沒有找到方法,
但是用最後的能量,想見見你。
一片空白虛無之中,寧汐柔抬起頭,感覺到仿佛有風吹過自己臉頰邊的髮絲。
這裡原本不可能有風,
但或許,這一瞬間,的確有一陣風吹過了。
「再睡下去呢?」
她問。
寧汐柔沒有融合頭骨,意味著她沒有徹底接過屬於這個世界的權柄,
如果深淵繼續沉睡下去,維持著自己的「低能耗」狀態,或許還可以繼續撐一撐。
「沒…有意義了。」
深淵回答。
「意識,撐不住。」
能量是無盡循環往復的,但意識是唯一的。
即使能維持能量體,但意識一旦消散,依然等於「死亡」。
「戎淵說,你承受的信息量太多了,超過閾值,才會導致意識崩塌。」
寧汐柔說。
「嗯。」
逐漸虛弱的意識回答。
「不能拋棄那些信息嗎?」
她問。
「記憶,組成,意識。」
深淵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