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辛夷沒想到那日宿綺雲只是說漏嘴了一剎那便已經開口,卻已經被有人聽了去,甚至還記在了心裡。
可越是這樣,她的心底越是狠狠地抽痛了一瞬。
「那可真是謝謝你記得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了。」凝辛夷臉色有些白,口中的譏諷之色卻更濃:「我過去是以為我很怕蟲子,但蟲子可不會騙我,我怕極了,便一劍削了它,一腳踩死它,再將它碎屍萬段,總歸是有辦法的 。」
她抬眼看向他:「師兄,蟲子哪有人心可怕。我怕蟲子,更怕你。」
謝晏兮的眼眸一暗。他追出來的這一路上,寒風肆虐,他尚來不及以三清之氣護體,於是那些刺骨都沒入他的五臟六腑,那一刻,他甚至覺得離火的灼燒之意都壓不住這樣的徹骨,他想過她的反應,自以為已經做好了面對她所有情緒的準備。
可這一刻,他還是被她眼中戒備和冷漠刺痛。
那些話語他尚且可以當做是她故意說的重話,可這樣陌生的眼神呢?
「阿橘。」他神色變幻片刻,終是忍不住道:「我……」
「怎麼,這就接受不了了?」凝辛夷打斷他的話,仰頭看著他,臉上慢慢露出了一個似是再也懶得掩飾本性的張揚笑容,饒是這樣暗無天光的黑夜也無法遮掩這般穠麗:「師兄莫不是從未聽說過我在神都的聲名?若是沒有,不妨我現在就告訴你。」
她掰著指頭,漫不經心地說出那些對於其他女子來說不亟於惡毒的評價:「驕奢淫逸,囂張跋扈,脾性乖張,心如蛇蠍,口蜜腹劍,一無是處。」
眼看她還要再掰另一隻手的指頭繼續說,謝晏兮在心底嘆了口氣,已經驀地伸出手按住了她,順勢將她已經冰冷徹骨的手包裹在了掌心:「聽過。倒是你,可聽過三清觀中對我的評價?」
凝辛夷萬萬想不到這個上一刻還在和她針鋒相對的人,居然會這麼厚顏無恥地握住她的手,她震驚片刻,用力掙脫兩下未果,不由得氣急咬牙道:「當然聽過,誰人不知善淵師兄光風霽月,清風高節,積石如玉,列松如翠……也不知他們見到自己心中這般的師兄,現在卻在恬不知恥地騙我,還非要握著我的手不放,又是作何感想?」
「看來是沒聽說過。」謝晏兮卻道:「若你不信,可以去問元勘和滿庭,亦或者問阿滿也是一樣。我管他們作何感想,畢竟觀中人常說我看似高風亮節,實則目無尊長,冷淡無情,尖酸刻薄,忘恩負義,怕是有朝一日我師父橫屍面前,我也會一抬腿跨過去,嫌他礙著我的路了。」
凝辛夷下意識擰眉:「胡說八道,你分明……」
說完又覺得失言,扭頭硬生生改口道:「……分明就是這種人!」
謝晏兮頷首,十分施施然道:「沒錯,我就是這種和你絕配的人。」
凝辛夷不可置信地看他,一時之間連他故意掩飾自己身份欺騙她的事情都忘了,語塞片刻:「謝晏兮,我過去怎麼沒發現你竟然這麼……」
「這麼什麼?」
凝辛夷從牙縫裡擠出來四個字:「臭、不、要、臉。」
她自覺這已經是非常難聽的指責,卻見謝晏兮竟然挑了挑眉:「還有呢?」
凝辛夷愣了愣:「還有什麼?」
便聽謝晏兮竟然道:「囂張跋扈口蜜腹劍的凝三小姐罵起人來竟然只會說臭不要臉這四個字嗎?沒有其他更多了嗎?」
凝辛夷目瞪口呆:「……?」
不是,這人已經臭不要臉到這個程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