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長的一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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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莊敘在藥房買到李善情要求的東西,開車回公寓,在晚上的十點半。
濱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他感到自己與全世界一樣匆忙,一樣正在去往某處,見某個人的路上。
從電梯通往房間所在的樓層,電子屏的數字不斷上升,莊敘終於有了一種這些年從沒有產生過的奇異預感:他的生活即將安定下來,或許不會再有大幅度地移動。
可能是李善情今天的打扮,像許多年前,他十七歲,即將離開濱港,約莊敘最後的一次見面。那天太陽那麼好,李善情晃晃悠悠從小區里走出來,從門口走到莊敘車邊,也從濱港走向番城,從少年走向青年。
可能是他們最近近乎無間的默契和親密。讓莊敘覺得,自己十九歲認識李善情至今,其實存在兩段完全不同的人生,而這兩段人生在今晚交匯,莊敘得到機會,從有許多波折的那一段,跳回到他們從未疏遠的這一段。
父親逝世,母親舊疾復發,而莊敘最不想讓他離開的人,頭也不回地離開濱港。安全與信任便漸漸從莊敘的生命里消失。
尤其是前兩年,母親待在療養院的日子,莊敘一回家,更是常覺得自己居住多年、牆壁堅固的別墅,成為一張年久的蒙紗骨架,一副永不落葬的棺柩,若不每分每秒都牢牢扶住,一不留神,就會輕易傾塌。
莊敘難得逃避,購置一套新的公寓,在那段時間居住。也將生日收到的某一份禮物帶去,如同帶走一件從不使用,卻不可離身的行李。
這一年多來,只有前往利城,和李善情進行不倫不類的約會時,莊敘重新有了一部分工作之外的生活和情感。
其中包括每個月在樓下見到李善情的身影時,內心出現的翻湧的情緒。
包括看見李善情後頸的植入手術傷疤後,情感壓過理智,雙手提前於大腦所做的決定。
也包括一周前,前往番城,瑪麗替他打開門,他卻在看到李善情躺在床上,助理俯身拿著手機,過於親密地貼在李善情耳畔時,瞬間湧上心頭的,極度濃郁的不安全感,以及很難用正常去形容的嫉妒心與糾正欲。
但今晚莊敘的情緒很純粹,也很安全。
因為從下午的會議開始,到夜裡的晚宴,莊敘不斷聽人告訴他「Noah Lee回濱港了」、「我聽說他這次回來,聯繫了衛生署的趙署長見面」、「你要小心,聽說他想見你」,最後卻收到李善情的消息,聽到李善情親口對他說「我是回來給你過生日」。
聲音輕快,不似作偽,留有一種時間沒有帶走的任性和無所謂。
莊敘仍然不過生日,不過生日對他而言,成了與某個人產生聯結的方式,讓他竟然開始慶幸自己有生日可過。李善情是邪惡不該靠近的毒品,又在無意間為莊敘製造出他人無法製造的幸福。若可以,莊敘希望一切順其自然發展,不要再中止。
到家開門,客廳的電視開著,李善情側躺在沙發上,莊敘走過去看,這位堅持要做的人已經睡著。李善情睡得很香,眼睛緊緊閉著,細長的手指搭在一起。
李善情和十六七歲的模樣其實已經全然不同,頭髮長了很多,面部的線條更加鋒利,唇角不再是上揚而是平直,聲音更低更啞,手背又多了一個增生的疤痕,睜眼時的眼神,總帶著冷靜和嘲弄,很難讓人聯想到純真一類的詞彙。
睡著的李善情,實在像一個已有使用痕跡的玩偶,是世界僅此一件的限量與絕版,人人想要接近,無人知道玩偶的主人是誰。
今晚能不能暫時是他的?
莊敘將買的東西放在一邊,想帶李善情去床上,睡得舒適些,僅僅碰到肩膀,李善情就醒了,睜眼看到莊敘,過了幾秒鐘,含糊地說:「莊敘,是你嗎?還是我在做夢?」
莊敘說「是我」,李善情抬起有疤的那隻手,抓住莊敘的衣領,將莊敘向下拉,壓到他的身上。而後張開嘴,含住莊敘的唇,喉間發出曖昧的聲音,熟練地閉著眼睛,扯出莊敘的襯衫下擺,手指按在莊敘的腹肌。
沒過多久,沙發被他們弄得很髒,李善情坐在莊敘身上,將頭埋在莊敘的肩膀。莊敘垂頭動作,可以看到李善情不停顫抖著的潔白的背,和微微凸起的脊椎。
過了一會兒,李善情忽然呼吸得很艱難,用力咬了莊敘的肩膀,弄濕他下方的襯衫,發出使莊敘難以按照他所說的停止的聲音。
最後如同生命初始和誕生的一刻,存在的一刻,該被銘記的一刻結合在一起,他們像這座城市裡普通的一對眷侶,沉入幸福的泡沫之中,莊敘又一次相信,他的生活有希望,真的要走向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