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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敘等待著,忽而嗅查到一絲他曾熟悉的厄運的氣息,而後緩緩地在時間的度過中,察覺到自己肋骨下方有一片區域開始隱隱作痛,延伸到心臟,肩膀。

「小莊啊。」李善情最後開口這樣說。

他眨了眨眼睛,靠過來,把臉埋到了莊敘肩膀上,像一隻十分親人的小動物,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臉頰貼在莊敘的脖子上,皮膚細膩溫暖。

李善情不能用有香氛的產品,身上永遠只有一種特定的洗衣劑的清淡香味,他用一種沙啞而朦朧的聲音說:「小莊。」好像在呼喚莊敘的靈魂。

莊敘不明所以,不再追問他是否同意複合,只是也抱住他的背,抱到薄薄一片,用不會驚擾他的聲音,問:「怎麼了?」

「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我們要談戀愛,」李善情含糊地說,「我們要分手,那時候我說得好簡單。可能是因為我那時還沒有那麼……」

李善情感覺到莊敘抱得緊了一些,他的痛苦和迷茫卻又加重,好像莊敘的擁抱會將情緒壓縮,密度變高,害他本來就支離破碎的邏輯,徹底找不到根據。

他已不知該如何回應,如果是昨天接到電話之前,可以和莊敘重新在一起,讓他做什麼,他都會去做的。

然而現在連他的生命是否可以延續,都變得懸而未決,無論說同意,說不同意,都虛弱而蒼白。

最後李善情把臉抬起來一點,喚回神智,對莊敘坦白:「大概前兩個月開始,我身體有點小毛病,來濱港之前,找了個神經科的專家檢查,他昨晚給我打了電話,說有個不太好的懷疑。」

「什麼懷疑?」莊敘的表情立刻嚴肅了,簡直是板起了臉。

李善情終於知道專家為什麼起初沒和他說病症,因為他自己現在也不想說,這病症若說出口,實在讓人感覺太嚴重,即便最後是虛驚一場,中間等待的過程也會十分難熬。

在確診前,他不希望任何人從他嘴裡聽到這病症的名字,猶豫再三,便抿了一下嘴唇,拍了拍莊敘的手臂:「先讓我回去檢查嘛,你先不要問,萬一沒事呢?」

莊敘立刻像被他氣到,一副很無語的模樣:「李善情。」

在前幾年,分手的後半段時間,每當李善情復盤過去,回憶到莊敘顯露出對李善情的情緒時,李善情心情都會變好一些,好像抓住了莊敘的馬腳,想對莊敘說,「小莊,你看你為我生氣,你就是也在乎我」。

現在李善情又看到莊敘這樣的神情,一瞬間卻想,還是以前好。

就算莊敘不在乎他都無所謂,即使是分了手,兩人在地球兩端,聯繫再少,至少李善情沒有被專家說什麼,可能得了過兩年就會一定會死的毛病,一切也都還存在一種完全的希望。

「叫我幹嘛。」李善情問他。

發現莊敘的眼神變得難過,李善情又開不出玩笑,想了半天,對他說:「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啊,小莊?確診之前你會不會告訴我?」

莊敘看著李善情,沒有說話,李善情說:「我真的不知道,我也還沒有告訴我爸媽,但是我好怕,怎麼辦?」

太陽明明又大了一點,車裡的沉默卻變得更深更深,像一口望不到底的井,人掉進去,只有黑暗和風聲,沒有井水也沒有落地。

沒過多久,莊敘對李善情說:「別怕,我先陪你檢查。」他抬起手,摸了摸李善情的頭,手指又滑下來,輕觸李善情的面頰。

「陪我回番城嗎?」

莊敘說「嗯」,李善情立刻覺得自己現在比莊敘理智一點:「不要了。你先工作吧,又不是無業游民。而且你這個人目標太大了,陪在我身邊,我怕沒病都被人編造有病,最後還影響我的公司上市。」

「什麼時候了你還想這些?」莊敘問他。

李善情搖搖腦袋,不想要氣氛這麼凝重,又開玩笑說:「而且我打算檢查結果好,我才回來找你,不好我就把你甩了。」

「是嗎?」莊敘問他,「這次又打算怎麼甩我?」表情雖然很鎮定,語氣一點都不開朗,像陰沉像質問更像生氣。

「……」李善情有點心虛了,嘴裡嘟嘟噥噥說「把你的電話拉黑」,「找個地方躲起來」。

「是不是有點太小兒科。」

李善情馬上說:「那我找法院申請禁止令。」

說完看著莊敘的眼睛,李善情又說「算了,看在你還沒有糾纏我的份上」,最後幾個字的發音被莊敘吞入口中。李善情覺得莊敘的嘴唇在顫抖,懷疑自己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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