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丈夫,沒有陪伴她的家人,形影單只地坐在醫院冷硬的長椅上,一個人默默地等待著檢查報告。就連碰到好生事端詆毀她「不潔身自好」的畜生,她都無法反駁一句。
她懷孕時才剛滿26歲。
大學畢業不過短短3年,職場經驗尚且蒼白得可憐,面對現代社會對女性一貫的苛刻與指摘,她有什麼辦法。
她只能選擇撒謊,以此來躲避那些唾沫星子。
唾沫星子不會殺人,但能在漫天四海里淹死一個乾乾淨淨的生命。
賀紳,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她?
人言可畏的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誰都不能感同身受。
他黑白分明的瞳孔緩緩挪向她的臉,忽然道:「對不起。」
朱伊伊有些沒反應過來,整個人被推著往後,溫熱的大手托住她的背部,眼前一黑,男人身上獨有的淡淡男士香水味襲來。
一瞬間她被賀紳抱在了懷裡。
他還是用最熟悉、也最能將她嚴嚴實實包裹住的姿勢,下巴擱在頸側,雙臂環住上身,利用軀體將她困在自己與牆壁的方寸之地,又鄭重地說了一遍:「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去醫院做孕檢,一個人等報告,一個人承受著那些異樣的打量和風言風語。」
「真的,很抱歉。」
朱伊伊一下怔住,無法思考。
賀紳胸腔像是被一把鋸齒拉拽,一下又一下地撕扯著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汩汩滴著血。他將朱伊伊摟得更緊,嗓音低沉暗啞:「我沒有怪你,我只是……」
忽然好心疼你。
第53章 「朱伊伊,你思想不純潔啊。」
那六個字徘徊在賀紳的唇邊, 化開一片歉意,他低低喚她的名字:「朱伊伊, 你一個人做孕檢、拿報告、看醫生的時候,有沒有恨過我?」
朱伊伊呆了會兒,似乎明白賀紳情緒變化來由,眨了下眼,唇瓣翕動:「你問這些有意義嗎?」
「我想聽一個答案。」
「沒有恨你。」
朱伊伊從他懷裡抽身而出,平淡道:「但也不會喜歡你。」
賀紳亮起的瞳孔再次黯淡下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朱伊伊總是犯迷糊的小臉,這會兒卻變得比誰都清醒理智, 「但我並不後悔我的選擇。」
她是懷孕了,可沒有人規定就必須得為了孩子去妥協、去進入一段她不再期冀的婚姻。單親媽媽是會很難,可跟朱伊伊持有悲觀主義的婚姻比起來, 好像也沒有那麼難。
朱伊伊有時候也會疑問,為什麼戀愛時那麼相愛珍重的兩個人,一旦開始踏入婚姻,就變得算計,心機, 爭吵, 利益至上, 彩禮、嫁妝、婚前婚後財產、孩子、家暴、婆媳相處等等各種問題紛至沓來。
婚後的丈夫寧願去外面花天酒地,左擁右抱, 也不願意給家裡做好一桌飯等他回來的妻子買束花;寧願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吵一架, 也不願意溫柔地抱一抱他的妻子, 輕輕問她, 寶貝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老公抱抱;婚前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婚後每一個字都變成揮向她的拳頭,將曾經許諾要好好疼愛的妻子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即便報警也不過得來一句「清官難斷家務事」,然後下一次,揮過來的是更重更狠的拳頭。
太多了。
這樣的悲劇幾乎環繞貫穿著朱伊伊的前半生。
她原本以為賀紳是一個特例,所以她也願意鼓起勇氣踏出那一步,跟他一起攜手進入婚姻的殿堂。
可結果告訴她,都一樣。
賀紳與她交往的初衷,仍舊逃不過男人的劣根性——利用她。
「賀紳,這是我自己做的選擇,你不用可憐我,也不用有什麼負擔,」頓了頓,朱伊伊清清嗓子,輕咳一聲,「畢竟,撫養費我還是會找你要的。」
雖然她也很想像電視劇里的女總裁那樣,袖子一揮,紅唇一彎,男人你那點撫養費我不在乎。
但是——
賀紳他是真的給得多啊。
「只要撫養費?」賀紳暗淡的瞳孔閃過一絲光亮,似是看到希望,唇不自覺勾起,循循善誘,「不要點別的?」
比如說老公什麼的。
「支票嗎?也行,」朱伊伊沉吟,「或者支付寶微信,轉帳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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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室里商醫生剛結束一位孕媽媽的就診,見朱伊伊與賀紳進來,指了指一邊的凳子,示意坐下。
「兩位談好了?」
朱伊伊暫時忘不了自己在醫生面前胡說八道的事,露出窘態:「啊,對。」
「談好就行。」
之後是正常的問診階段。
醫生慣例先詢問朱伊伊這次來醫院的目的,再是日常生活和身體情況,邊敲擊鍵盤輸入信息邊解釋:「胎兒一般在16-18周會出現胎動,部分孕媽媽能感覺到,屬於正常情況,不用太擔心。」
「後面幾個月份胎動的頻率會比現在多嗎?」
「並不是,胎動隨著孕周變化而變化。孕中期胎兒處於發育期,成長速度快,胎動頻繁,到了孕晚期,胎兒逐漸成型,由於子宮內活動範圍有限,反而胎動頻率會減少。情況不能一概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