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皇后拈起那顆做餌的棋子,眼眸凝黑:「再不可靠,也比瑨可靠。本宮於太后而言,就是這枚棄子。」
「芄蘭,她現在護著本宮,是因為本宮還有用,本宮的娘家還有用。一旦夏侯瑨登基,她褚氏又重新掌權,你可信第一個倒台的就是本宮?到時候太后就會與瑨揭發,是本宮害死宸妃。那便是本宮的下場。」
屋外黑雲濃密,一聲驚雷,接而下了雨。
早春雨水最多,順著斜風打進窗。皇后支手望窗,想起數日前的雨夜,在她最走投無路時,鳳儀宮來了一個人,此人正是那死去的夏侯尉。
曾經她瞧不上,一個困於冷宮又無用的皇子。不過如今她倒有了新看法,這個人忍辱負重,這麼多年竟然都在蓄謀,又能從撫州的死局逃出來,何不是上天給她的一條生路?所以,當夏侯尉找上她時,她才重新審視此人。
他說他想登極,可以不擇手段。正巧,她也可以不擇手段地做太后。
時至今日,皇后才發覺,原來自己最看不上、最鄙夷的皇子,與她才是一路人。
皇后回神,望向桌面這盤棋,慢慢展露笑容:「不過如今,本宮倒不用怕了,沒有夏侯瑨,還有夏侯尉。夏侯尉跟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樣的恨褚氏。」
「太后和陛下逼死了他親娘,禇衛憐又親手殺他,他有多恨,想也知道,絕不會讓禇家好過。本宮就等著看。」
......
時日漸近,褚衛憐不安的預感漸甚。
她多番提醒要姑母加強城門的看守,褚太后以為她要防撫遠侯,握住她的手寬慰:「你安心,撫遠侯府我的眼線都在盯,但凡有半點異動,禁軍立馬包圍。」
褚衛憐搖頭告訴姑母,不是撫遠侯,是夏侯尉。她覺得夏侯尉還活著。
然而褚太后卻不覺得可信,「還活著?你哪得來的消息?那夏侯尉不是說受了重傷?掉進雒江如何能生還?」
他是如何生還,褚衛憐也不知,畢竟她夢魘里可沒有這個。但冥冥之中,她總覺得事情還沒有了結。
除了京城的四方城門,還有福順那兒,褚衛憐也找人盯梢。
夏侯尉雖活著,她不知道他如今的藏身地是哪裡,她讓哥哥派府兵,把城內京畿都搜查一遍,還是沒有任何風聲。
到了月底,撫遠侯府辦喜事的這天,世家們都去賀喜。
撫遠侯位高權重,不容小覷,褚父的意思是要妻子攜女兒也去赴宴,但褚衛憐卻懶得去。
她躺在床上,枕著手臂說:「撫遠侯想殺我,爹叫女兒去,豈不是要我送死?」
「怎麼是要你送死?」
褚父皺眉:「你娘也同去呢,撫遠侯府給咱家下了兩份請帖,原是我一份,你大哥一份。可你大哥和我今兒當值去不了,方氏坐月子照顧麟兒也去不得,就剩你陪你娘去了。」
「眠眠,楊成煥大婚,多少世家在場,眾目睽睽下撫遠侯不敢對你出手。你和你娘代表咱們褚家,送個賀禮就回來,也不用吃酒了。」
馬上天就要亮,褚衛憐不想父親擔憂,只好從床上起來,被丫鬟們扶著梳洗。
世子大婚,雖然和侯府不對付,禇父還是從庫房裡儘量挑好的做賀禮,一方良渚獸面玉硯、一對黃玉瑞獸。
天未大亮,上馬車前,禇父再三叮囑妻子:「禮送到就行了,說兩句好聽的話,你和眠眠也不必久留。」
林夫人:「好了,不用多說,我還能不知道?你就放心當值去吧。」
到了撫遠侯府,門口喜慶,賓客熙攘來往。林夫人攜女兒下馬車,由著大門口穿紅衣的家丁引路進府。
新娘是黃昏才進門,正值清早,花轎還沒從侯府抬出。
正堂內,撫遠侯坐著藤椅,剛去了一波賀喜的賓客,又聽小廝喊到:「褚參政府上到——」
他的目光隨即微閃,看向門口。
......
進屋來的是禇家母女。
禇衛憐跟在林夫人身後,並不需要露頭。林夫人說著吉利話賀喜,她只要安靜地站,偶爾飾以微笑。
林夫人送上賀禮,小廝報出寶物,撫遠侯聽了大笑:「也算是故人,大娘子人到了就行,何需如此客氣,備這樣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