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他們又待了一會兒,便有些灰頭土臉地回了營帳,準備去找那位平蕪先生玩耍。
這位先生實在是個妙人。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經史子集……他好像什麼都會一點兒,連各處的風土人情都能與你閒扯幾句。最重要的是,他為人也很謙遜,沒有那些清高之士的臭脾氣,總能讓人如沐春風,賓至如歸。
但正被他們惦記著的荀清臣,此刻少見地覺得有些煩躁。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總是感到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麼他絕不樂意見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一滴墨忽而落下,在泛黃的紙頁上飛快暈開。
這頁紙毀了。
荀清臣嘆了口氣,慢慢地捏住書脊,撕下這頁廢紙。
帳外,忽然傳來喊聲:「荀先生,有人要見你。」
這很奇怪,他在這裡無親無友、了無牽掛,誰會來見他呢?
荀清臣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一顆心七上八下,既有期待,又有擔憂。
他疾行兩步,快步出了營帳,打眼一望過去,便看見了帳外的易棠,正牽著一匹馬,輕輕地摸著馬兒的頭。幾名著甲的女兵正站在她旁邊,面色肅然。
印象中,這位易棠是個性情跳脫的女子,此刻在藍天之下,卻顯得很沉靜。
「荀平蕪。」易棠淡淡地看了一眼走出來的青年人,便移開目光,從懷中拿出一件小小的東西遞過去,道:「有人讓我給你送一樣東西。」
荀清臣詫異之餘,忙接了過來。
這是一塊玉雕。藍調的和田玉,溫潤細膩,晶瑩剔透,正面刻著一朵蘭堇花,姿態鮮妍,栩栩如生。翻過來一看,則是王府的徽記。
男人手一抖,險些沒拿穩。他瞪大了眼睛,珍而重之地將這塊花雕拿在手裡,眼眶微紅,好像被天大的餡餅砸中,心中陡然湧起一股喜悅。
可欣喜之後,便是更大的恐懼。她為什麼會突然遣人送來這麼一塊意義特殊的玉?明明出征之前,她的態度還那樣堅決,不肯與他再有半點多的牽扯!
「女郎留步!她……」還好嗎?
荀清臣咽下了到嘴的話,改口道:「她有什麼話要給我嗎?」
易棠轉身,搖了搖頭,平靜地告訴他:「沒有。」
「我想見她!」
周圍的士兵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不顧儀態地大喊大叫,紛紛望了過來,目光驚訝而好奇。
荀清臣不得不放低聲音,上前用力拽住馬兒的韁繩,語含悲意,懇切地請求她:「女郎,我想見她……遠遠地見一面就行。」如果她平安,他絕不多加打擾。
易棠扯了扯繩子,卻沒扯動,不得不低頭,審視地望向這個穿著一身空青袍服的青年人。
如果,如果……有這個人陪在身邊,王上會開心一點嗎?
片刻後,她壓低聲音,和身邊的親兵道:「給他一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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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的江水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