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驍看出她的疑惑,「因為,我阿母不喜歡拓跋塔。」
「她家人就是被鮮卑人所殺,她不會喜歡上自己的仇人,而且,她曾經定過親,有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夫,他們本來是要成婚的,後來卻發生了意外。」
「我阿母對拓跋塔一直很冷淡,久而久之,拓跋塔失去耐心,加上阿母是漢人,那些人在拓跋塔耳邊讒言說我阿母有異心,拓跋塔就將我阿母拋棄了。」
拓跋驍說到這兒,聲音中已帶上恨意。
姜從珚抬手輕撫上他的胳膊。
王芙的悲劇是拓跋塔一手造成的,他害她失去了親人,又強占了她,還因為在王芙面前得不到面子和自尊,便由喜轉惡將她丟到一邊。
被王厭棄的姬妾哪兒能有什麼好下場,尤其她孤身一人在草原上,又是漢人,處處被排擠,光是活著就不容易了,更不要說還帶個孩子。
雖還沒聽到後面的故事,可光從她把拓跋驍養大,還教他識了字明了理便能看出她是一個很堅強很厲害的女人。
姜從珚想,若自己落到她那種處境,或許並不能比她做得更好。
「從記事起我就一直是跟著阿母生活,我們那時的日子很難,拓跋塔不再分給阿母食物,我跟阿母單獨擠在一個破敗的樹皮搭的帳篷里,每天都在想辦法活下去……」
拓跋驍還記得那段歲月,他五六七歲,每天跟在阿母身後,阿母為了養活他們母子,主動去那些牧民家裡求來漿洗的活兒,這活兒很累,報酬又低,可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換取口糧的活計了。
他們沒有草地,沒有財產,連一隻羊都沒有,只有像奴隸一樣從早干到晚才能換到食物。
他那時人小,幹不了太多力氣活兒,就跑遍偏僻的草地去找野果野菜和鳥蛋。因為他黑色的頭髮,大家都知道這個小孩兒是漢人的雜血,歧視他、厭惡他,還有人帶頭欺負他,朝他扔石頭,搶走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他不服氣,撿起石頭扔回去,他們就來圍上來打他。
他一開始打不贏,每次回到家都鼻青臉腫,阿母一邊找草藥給他敷上一邊問為什麼打架,他說,別人欺負自己他才打回去的,而且,他們最珍貴的食物被搶走了,沒有食物,又要挨餓了。
阿母說,既然打不贏,還總受傷,以後別打了,躲著他們走,他倔強地不肯,他又沒做錯,憑什麼任由別人欺負自己,總有一天他會打贏他們的。
那時的他不懂別人為什麼只欺負自己,問阿母,她想了很久才說,「因為阿母是漢人,你也有一半漢人血脈。」
「漢人就要被欺負嗎?」
王芙搖頭,「也不是,還因為我們不夠強大。」
不夠強大。
因為不夠強大,所以別人都欺負他們母子。
「那我要變強,強大到別人都不敢再欺負我和阿母。」
「好,我等鴞奴長大。」王芙溫柔地摸摸他的頭。
那一刻,他腦海中刻下了一定要變強這個信念,他後來也一直是這麼做的,每打完一次架,他都比上一次更厲害,八歲以後,那些比他還大三四歲的鮮卑兒就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那段日子很苦,阿母卻用盡她所有的愛去教導我。有時夜晚的星空下,我們坐在胭脂湖邊,阿母一邊錘洗衣裳一邊跟我講著中原的故事,還在沙子上寫下漢字,我就是那時學會識字的。」拓跋驍說。
「這應該是你最美好的記憶之一了。」姜從珚順著回應他。
「是。」他的童年裡再也沒有比這更美的記憶了,他暫時忘記了飢餓和困苦,思緒徜徉在阿母描繪的故事裡,尤其是那些英雄的故事,他會渴望著自己長大後也變成那樣的人。
「後來,因為阿母漿洗的活兒幹得好,經常派活兒的牧民終於改觀了,儘管生活還是很苦,可我們漸漸積攢了些固定的物資,甚至還換回來兩隻小羊……」
他們終於有自己的羊了,那時拓跋驍興奮不已,等把羊養大,生下小羊,以後就能擁有越來越多的羊,擺脫現在的日子了。
「那是一段為數不多的安寧日子,希望就在眼前,然而,我們的羊被人搶走了!」
拓跋驍語氣憤然,哪怕已經報復過,至今想起來仍恨恨不平,要是他們的羊沒被搶,他們沒有為了找吃的去到一片偏遠的樹林,阿母或許就不會遭受欺侮。
姜從珚感覺到男人的身體繃得越來越緊,肌肉繃到極致甚至打起了顫,她握住他纏著紗布的手。
男人反手握住她,力氣很大。
「……事情發生的那一天,我們正為找到一片木耳林而高興,我怎麼也不會想到,那是我和阿母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這是拓跋驍最不能提起的禁忌,現在卻主動告訴她。
姜從珚半垂下眼睫,沉靜的眸光攜了一絲悲傷,她其實能料到,一個被拓跋塔厭棄的女人,早已失了庇護,草原上那些虎狼怎麼會放過她呢,一旦確定她前任所有者不會再在乎她後,豺狼們就會一擁而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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